密室内,光线幽暗,借助安全出口微弱的绿光和江凌雪符咒散发的光芒,才能勉强视物。通道两侧是模仿地狱场景的牢房、刑具,此刻在浓郁冤念的侵蚀下,那些道具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真实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恶意。
无数模糊的、穿着破烂囚服或古代百姓衣衫的冤魂虚影在通道中飘荡、哭嚎。它们大多灵智不高,只是本能地重复着死亡时的痛苦与怨恨,形成的混乱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风刃,不断切割着人的理智。
江凌雪走在最前面,手中符箓不断打出,金光所过之处,冤魂暂时退避,但很快又汇聚上来,怨念如同跗骨之蛆。她需要不断消耗力量维持防护和驱散。
江景辞紧随其后,他虽无法术,但意志坚定,那凌厉的气场本身就像一柄无形的利剑,让一些弱小的冤魂不敢过于靠近。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前方和江凌雪身上,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默默跟在最后面的林诗语。
她走得很慢,脸色有些苍白,紧咬着下唇,显然在承受着不小的精神压力。但她没有出声,没有求助,只是默默地跟着,仿佛一个尽职尽责却心不在焉的旁观者。这种沉默的坚韧,比以往的害怕和依赖,更让江景辞感到心烦意乱。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哪怕只是扯扯他的衣角。
在通过一个模仿“刀山火海”的机关通道时,浓郁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无数冤魂的哭嚎声达到了顶点!林诗语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走在她斜前方的江景辞几乎是瞬间回头,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没事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诗语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江景辞都愣了一下。她站稳身体,低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一丝……疲惫?:“没事,谢谢江总。”
又是“江总”!这个称呼像一根冰刺,狠狠扎进江景辞的心里。他看着她迅速避开他视线的侧脸,看着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所有到了嘴边的关切和疑问,都被这冰冷的两个字堵了回去。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息变得更加冷硬,默默地转回身,不再看她。
这个小插曲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走在前面的江凌雪并未察觉。
他们终于来到了密室的最深处——“孽镜台”。这里怨气的浓度达到了顶峰,一个穿着古代官服、浑身是血、面容扭曲的虚影正端坐在镜台之后,它便是这群冤鬼中怨气最深、几近化为厉鬼的核心!镜台中映照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无数惨死的景象和滔天的冤屈!
“……贪官污吏……草菅人命……”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杀!杀光你们这些狗官!”
那冤鬼厉啸着,操控着整个密室的怨念,化作无数黑色的利刃和锁链,朝着三人席卷而来!攻势远比外面那些游魂猛烈得多!
江凌雪脸色凝重,全力施展法术抵御,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
江景辞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那无形的精神冲击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江凌雪侧翼,试图为她分担压力。
林诗语看着这凶险的场面,看着苦苦支撑的江凌雪和面容冷峻、全力应对的江景辞,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战斗间隙,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对江凌雪说道:
“凌雪,以后……这种行动,我就不参加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激烈的战斗中显得格外突兀。
江凌雪正全力应对冤鬼,闻言猛地一愣,差点被一道怨念锁链击中,幸好江景辞及时挥臂格挡(那怨念虽无形,但冲击力是实的),才化险为夷。
“诗语?你说什么?为什么?”江凌雪逼退一道攻击,焦急地问道,她完全没料到好友会突然说这个。
就连那疯狂攻击的冤鬼,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对话而攻势一缓。
林诗语没有看江景辞,只是对着江凌雪,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那笑容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累了。可能我不太适合这种场合吧。” 她轻描淡写地将原因归结为“累”和“不适合”。
江凌雪还想再问,但那冤鬼再次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她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应对。
而站在一旁的江景辞,在听到林诗语那句话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猛地转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和……被冒犯的怒意?
他不同意!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凭什么她说退出就退出?这段时间她莫名其妙的疏远,现在又突然说要退出?她到底把他,把他们之间的…… whatever it was … 当成了什么?
可是,话到了嘴边,看着林诗语那平静却疏离的侧脸,看着她刻意不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强烈的自尊和长久以来的冰冷习惯,将所有的质问和情绪都死死地压了回去。
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一样硬,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将所有的怒火和烦闷,都化作了更加凌厉的眼神,投向了那个还在咆哮的冤鬼,仿佛它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林诗语说完那句话后,就低下了头,静静地看着地面。她没有等到预想中(或者说潜意识里期待?)的劝阻,尤其是来自那个人的。她只听到了更加激烈的打斗声和他那明显变得更加冰冷的气息。
看吧,他果然不在乎。连一句虚伪的“为什么”都懒得问。林诗语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鼻尖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深深的失落。
也好。这样,自己就能彻底死心了。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