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瞧着小陈握着搪瓷缸的手不停发颤,茶水都晃出了边,再看苏念塘僵在原地、眼神发直的模样,两人显然是认出来了,心里顿时犯了嘀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俩之前见过面?”
小陈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指尖还残留着茶水烫过的发麻感,她望着苏念塘,声音里裹着难掩的急切:“见过的。那天我特意来古塘村找孙秀和建军,刚到村口就碰到个叫王麻子的男人,是他把我领到了杨春花家。后来还是杨春花送我去车站,就在路上,我瞧见了念塘。”
“哦,原来如此!”李建国这才彻底明白,他抬手拍了拍身旁苏念塘的肩膀,又转向小陈,语气肯定地补充,“你不是一直打听孙秀和建军的女儿吗?没错,她就是他俩的闺女,叫苏念塘。”
这话刚落,小陈手里的搪瓷缸“当啷”一声磕在八仙桌上,溅出的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淌,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却浑然未觉。眼睛像钉一样盯着苏念塘,嘴唇哆嗦着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丝带着颤音的话语:“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像吴静。可杨春花……杨春花送我去车站那天,你明明亲口说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
说到最后,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往前探了探——杨春花的谎言像重锤砸在心上,可旅馆里的屈辱、被设计的难堪堵在喉咙口,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直到看见苏念塘眼里的惊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失了态。
小陈慢慢坐回凳子上,指尖轻轻抚平衣角皱起的褶皱,声音放软了些,带着歉意:“抱歉,刚才听到念塘是孙秀和建军的女儿,一时激动,所以失态了,吓到你了吧?”
等苏念塘的呼吸稍微平稳些,小陈才接着往下问,眼神里满是困惑:“我还有件事没明白,你既然是孙秀和建军的女儿,按说该在苏家生活,怎么会住在李大哥家里呢?”
李建国刚端起自己的搪瓷缸抿了口茶,听见这话便重重放下杯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这事儿说起来就长了。念塘她爹走后,苏家就把她们娘俩赶了出来;后来她娘被人糟蹋,想不开喝了农药也走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身旁垂着头的苏念塘身上,声音不由得放柔:“我和她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以前在村里互相帮衬。自从孙秀走了,我看这孩子孤苦伶仃的,没个依靠,便把她接来同住。没想到,这一住就到了现在。”
说着,他又转向小陈,眉头紧紧皱起,语气带着提醒:“你刚才说杨春花?那女人可不是啥好人,以前念塘和她娘没少受她欺负。你跟她打交道,可得多留个心眼。”
小陈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钻进心里,让她打了个寒颤。之前那些零散的疑惑——杨春花刻意的接近、苏老太嘴里的“珍珠”、珍珠凑上来的刻意讨好,此刻像被线串起来的珠子,瞬间在脑海里连成了完整的局。
原来杨春花早就把她拉进了圈套;自己以为的“偶遇”王麻子、“好心”送站,全是他们精心铺好的路。
她越想越后悔,指尖用力到泛白,眼眶也跟着阵阵发热——当初要是多些警惕,不轻易信了王麻子的话,不喝那杯杨春花递来的茶,怎么会落进这么狼狈的境地?
“原来是这样……”小陈的声音里裹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手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照片,递向苏念塘:“那你见过这张照片吗?”
苏念塘接过照片,目光刚落在上面,眼睛一下子亮了,语气里满是惊讶:“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它……它和我银锁里放的那张一模一样!”
“银锁?”小陈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倾,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能不能把你的银锁给我看看?”
苏念塘脸上掠过一丝为难,手不自觉摸向领口,刚要开口解释:“银锁现在不在我身上,在……”后半句话还卡在喉咙里,院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推门响,紧接着是鞋底蹭过泥地的脚步声——李水生扛着一捆刚割的猪草走了进来,草叶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他看到屋里的小陈,脚步顿了顿,笑着朝苏念塘喊:“念塘,家里来客人啦?这阿姨看着斯斯文文的,是城里来的吧?”
苏念塘一听见李水生的声音,连忙朝他招手:“水生哥!你回来得正好,我银锁还在你脖子上挂着,能不能取下来给小陈阿姨看看?”
李水生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应道:“嗨,多大点事!”他抬手解开脖子上的红绳,将一枚磨得发亮的银锁取下来,递到小陈手里。
小陈接过银锁,便仔细端详锁身的花纹,正面依稀刻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个“念”字。她随即抬头,急切地对苏念塘说:“能否打开看看?我想确认一下里面的照片。”
苏念塘接过银锁,指尖熟练地抠开锁扣——可当锁身打开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瞳孔微微收缩,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里面的照片不见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水生,眼里满是急切:“水生哥,银锁里的照片怎么没了?”
李水生被问得一脸懵,连忙摆手:“我可从没打开过!你之前说怕弄丢,让我帮你戴着,我连碰都没多碰一下!”
他皱着眉想了片刻,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前一阵子潘红霞来家里玩,看到这银锁好奇,我拿给她看过一眼,当时就给她看了看锁的样子!”
“肯定是她拿走了!”李水生语气笃定,又挠了挠头,满脸困惑,“可她拿一张旧照片干嘛?又不值钱。”
屋里的人都陷进了疑惑,小陈却盯着空了的银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锁沿。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苏念塘和李水生,声音沉了几分:“你们最近,有没有给省城那边写过信?比如提到这照片事?”
苏念塘和李水生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没有啊,咱跟省城没啥亲戚,写啥信?”李水生纳闷地说,眼里满是不解。
小陈心头猛然一震,之前的种种猜测瞬间变得清晰——这封信,无疑是杨春花所写!他们早就得知吴静打算认回苏念塘,因此才策划偷换照片,企图让“珍珠”取代念塘!
她心中慌乱难平。眼见杨春花的计划即将得逞,而念塘仍被蒙在鼓里,她该如何阻止“珍珠”代替念塘去认亲?然而,一想到下午在旅馆里的遭遇,那些屈辱的画面再次涌现,她又陷入了迷茫——如果杨春花以此事要挟,自己又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