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之景与灵魂深处那道裂痕,似被无形丝线瞬间贯通。一股刺骨恶寒如汹涌潮水,猛烈侵袭四肢百骸。金凡心中暗忖:所谓逆天改命之力,竟是以自己这单薄骨与魂血,献祭给时间巨浪下那永不可逆的无情旋涡?
师父那只支撑着他的手,始终稳稳未松。一股温和却带着奇异冰冷感的微细暖流,如霜夜月色,源源不断注入他几近耗竭的丹田。
沉默,如厚重的帷幕,铺展在满地金色落叶之间,盖过了喘息、风声与庭院本身的脉动。金凡低垂着头,指尖在袖中无声攥紧泥土。不远处,那片金灿灿的叶子静静躺着,被碾碎的花已无痕。
金凡猛地挺直腰背,目光如磐石般坚毅。云鹤老人的警示如千钧巨石坠入心湖,可他那颗探索苍穹、守护弱小的道心,仅凝了一瞬,旋即愈发璀璨纯粹。
此时,殿外风雨渐歇,檐角滴水沉闷单调,更衬得金凡开口时一字一顿的清晰:“晚辈明白,万般力量如剑,皆在执掌。生死攸关之险,绝不敢忘;可登高望远之愿,又岂能因畏阻而停歇?金凡愿以凡铁之躯试炼苍穹,必以千百倍的谨慎为甲!”
云鹤老人鹤发飘动,眼底深处的赞许如冰湖解冻,漾开一抹真实暖意:“志存霄汉而脚踩沃土,善!有这份道心,深渊化途、荆棘为桥亦难不倒你。然,抵御逆流反噬,唯有一途——以血肉魂魄作舟。”
言罢,云鹤老人枯瘦指尖凝聚一点柔和白芒,轻拍金凡肩头。一股厚重沉实却又不显压迫的浩瀚灵力,如沧海暗流,直冲金凡丹田脉络。
“灵台清明若水渊,气血奔腾似长河。神魂之稳固,灵息之雄厚,正是你渡无尽险关的方舟!”
“晚辈定竭尽全力铸此方舟!”金凡深深躬身,抱拳施礼。肩头灵气暖流如星子奔涌入江河,指引着每一缕奔腾不休的气息。他缓缓直起腰杆,胸腑间已如潮汐涌动。
这份源自云鹤老人的灵力,并非代步之力,而是开启一道更加清晰可见的路径。过去淬炼此力,他或失之于急躁;而今,体内深处每一处细微之脉的流动,都清晰得如同夜幕上逐一点亮的星辰。
金凡抬首,恰见夜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天上几颗孤星。银光清冷坚定地落下,照亮了他眼瞳深处跃动的微火。
云鹤老人悄然退隐殿内深处的阴影里,留下一句如石刻般的叮嘱,字字沉厚,在空寂大殿回荡:“控力之法,千锤百炼只为首道。待你初成星脉流转之基,老夫再授你‘溯光九锁’——心念驭法,刻骨铭心,切记!”
此言无声落地,殿宇更深处的暗影将云鹤老人身形轻柔吞噬,只余下石灯一点如豆的光,伴着金凡粗重的呼吸。
星辉穿透残云的罅隙,如冰冷手指轻轻拂过他低垂的脸庞。肩上一点残余的暖意与云鹤老人最后那句重于山峦的叮嘱,交织碰撞,在胸中激荡成一片沸腾的雷海!
金凡心中暗道:过去驾驭时光流转之力,岂非是小儿持火?每一缕毫毛般的反噬,皆是敲骨沥髓的警钟!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胸腔如被无数冰冷荆棘扎透,又痛又醒。“不能……再等了。”唇齿间几无声息地吐出这句话。他转身疾步而出,殿外石阶在脚下飞快倒退,直奔后山独属于自己的僻静石洞。
石门沉闷关闭,瞬间隔绝红尘万物。金凡在洞内青石台盘坐如松,双手在膝上结莲花印。洞内没有灯火,只有石壁深处某些矿物自然发出的幽微磷光,像冻住的流火。
金凡闭上眼睛,内观之法如利刃剖开肉身迷雾。第一步,化气为渊!
周身气旋自发转动,由微弱渐至剧烈。最后,整个石洞中所有斑驳游离的稀薄灵气,被强横吸力牵扯,汇成一道浑浊的浅白气流长蛇,盘旋钻入百会。
原本空旷的丹田,在浩瀚能量涌入后,如一方被惊雷暴雨反复捶击的深潭,波涛乱涌。翻滚、涨裂的剧痛贯穿躯干四肢百骸,可他身下的磐石却未动摇分毫。
每一滴灵液冲刷扩张的痛苦下,金凡心底却无比清明:今日灵海一寸广,明日抗风浪便多一分依仗。
“气盈关,魂亦不能衰!”金凡心神紧随灵气的轨迹,如纤夫拉起沉重的船锚。
刹那间,意念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心神从膨胀的灵气狂潮中被剥离出来,尝试悬坐于风暴中心岿然不动。最初,心湖翻涌不止,一个微小念头便激起惊天心浪,意念如同脆弱小船挣扎于海上暴风。
金凡咬紧牙关,舌尖尝出一缕腥甜。唯有更强、再更强的意志反复沉入识海浊浪的中心,压下澎湃心念!
汗浆浸透粗布麻衣,在寒冷山石上凝结成冰,身体却如同丹炉烈焰煎熬。意识时而清明如雪山冻湖,瞬间又堕入浑噩沉疴……
反反复复的极限攀登中,一丝真正的空明悄然出现,如墨夜裂开了细微缝隙,微如荧光的澄澈开始在心魂中闪烁摇曳。
那一丝明光虽纤弱,却是金凡的魂魄在灵气的汹涌冲刷里磨砺凝聚而成——风暴之中,小船终不再是浮草。
不知过了多久,金凡疲惫地睁开眼睛。洞内无光,可他双目自生两簇清焰。气海终于趋于某种平复,意念也重新聚束如弦。
这两道微光便是今日刻下的道痕,灵与神磨砺出的一道浅印。可那云鹤老人所言的“溯光九锁”,这仅仅是为锁链锻造铁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