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基地的医疗区第一次有了专业医生的指导，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清晨的阳光透过仓库高窗的缝隙，形成几道微弱的光柱，照在刚刚被整理出来的医疗区域。
苏婉很早就起来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在确认最后一个伤员情况稳定后，她才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小憩了片刻。此刻她正站在临时拼凑的药品架前，仔细清点着基地的医疗物资。
林凡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她。苏婉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个药瓶都被拿起、检查、记录，然后放回特定位置。她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标签纸，将药品按用途和有效期分类标注。
“抗生素存量不足，止痛药严重短缺，缝合线倒是够用一段时间...”苏婉喃喃自语，在一本捡来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消毒剂必须省着用，可以尝试蒸馏自制...”
林凡走近几步，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苏婉转过头，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眼神依然清澈专注：“林先生，早。我正在清点医疗物资，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她的用语正式而专业，仿佛还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向上级汇报工作。
“请说。”林凡点头。
苏婉拿起笔记本，条理清晰地汇报：“基地现有六十三人，医疗物资却只够十人份的基本需求。抗生素仅剩三个疗程的量，一旦发生集体感染，后果不堪设想。外伤处理用品相对充足，但缺乏麻醉剂和专用器械。最严重的是，我没有看到任何疫苗或防疫物资。”
林凡心中暗暗赞叹。仅仅一夜之间，苏婉就已经掌握了基地的医疗状况，并指出了关键问题。这份专业能力和责任心，在末世中极为罕见。
“你说的对。”林凡承认，“我们一直在优先收集食物和武器，医疗物资确实不足。你有什么建议？”
苏婉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对林凡愿意听取专业意见感到欣慰：“首先，我需要一个更规范的医疗区域，至少要有隔离区、诊疗区和药品储存区。现在这样混在一起，极易交叉感染。”
她指向用帘子隔开的区域：“其次，立即组织一支专门的医疗搜刮队，目标是医院、诊所和药店。我会列出优先物品清单。第三，开展基本的卫生防疫教育，很多常见病可以通过预防来避免。”
林凡若有所思：“前两点可以立即安排。但第三点...现在大家每天都为生存奔波，可能没时间学习这些。”
苏婉的表情变得严肃：“林先生，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太多因为忽视预防而导致的悲剧。一场流感、一次食物中毒，在医疗条件匮乏的现在，可能比畸变体更加致命。”
她的话让林凡想起前世经历。确实，很多幸存者团体不是被怪物消灭，而是败给了疾病和内部感染。
“你说的对。”林凡从善如流，“今天就安排第一次卫生讲座。还有什么需要？”
苏婉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我注意到...您似乎有特殊的物资来源？”她指了指角落里几箱包装完好的医疗用品——那是林凡昨晚悄悄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
林凡心中警铃微响，表面却不动声色：“灾变前的小小收藏而已。为什么这么问？”
苏婉直视他的眼睛：“那些药品的生产日期是灾变后一个月的，包装过于完好，不像经历过大灾难的样子。不过，”她顿了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过问。只是如果真有特殊渠道，请优先考虑医疗物资，这能救很多人的命。”
林凡暗暗吃惊于她的观察力，同时也在评估是否该透露部分真相。最终他决定暂时保密：“我会优先考虑。现在，能请你看看几个病人的情况吗？他们受伤有段时间了，一直没能好好处理。”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苏婉立即拿起医疗包，“请带路。”
林凡带领苏婉来到基地的居住区。这里用隔板分成若干小空间，住着基地的居民。几个伤患正躺在简易床铺上，伤势各异地呻吟着。
苏婉一进入“病房”，气氛立刻变了。她先是洗手消毒——用水十分节省，然后戴上唯一一副无菌手套，开始逐个检查伤员。
第一个是个中年男子，手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伤口感染，需要立即清创引流。”苏婉冷静判断，同时已经打开医疗包准备器械，“谁来帮我一下？需要有人按住他，没有麻醉会很痛。”
林凡示意一旁的两个志愿者上前协助。苏婉的手法干净利落，清创、排脓、冲洗、缝合，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伤员虽然痛得满头大汗，但感染处理后的明显舒缓写在脸上。
“接下来每天换药，观察体温。如果发烧立即告诉我。”苏婉嘱咐志愿者，然后转向下一个病人。
如此一连处理了五六个伤员，每个都得到了专业处理。志愿者们跟在苏婉身后，认真学习着她的每个动作和决策过程。
林凡站在门口，心中既欣慰又警惕。苏婉的价值远超预期，一个专业医生在末世的贡献甚至超过十个战士。但她的敏锐观察力和明显的原则性，也可能带来麻烦。
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苏婉洗手消毒，走向林凡：“情况比我想象的好，至少没有出现坏疽或败血症。但预防工作必须跟上，一旦出现传染病，在这个封闭环境里会迅速蔓延。”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王浩急匆匆跑进来：“凡哥，巡逻队回来了，有个孩子被畸变体抓伤了！”
林凡和苏婉对视一眼，同时向外冲去。
广场上，一群人围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他左臂上有三道明显的抓痕，正在渗血。周围的人紧张地保持着距离，窃窃私语。
“被畸变体抓伤会变异的！”
“得把他隔离起来！”
“可怜的明明，他还这么小...”
男孩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他的母亲试图靠近，却被旁人拉住。
“不要碰他！危险！”
林凡快步走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苏婉紧随其后，已经戴上了新的手套。
“什么时候伤的？什么样的畸变体？”林凡冷静地问带队巡逻的队员。
“大约半小时前，是一只普通型的，不是变异体。”队员回答，“我们立即赶回来了。”
苏婉已经蹲在男孩身边检查伤口：“伤口不深，但需要立即处理。”她抬头看向林凡，“畸变体的爪牙上有大量细菌，必须彻底清创并注射抗生素预防感染。”
人群中有人喊起来：“没用的！被挠到就会变成怪物！应该立即把他隔离！”
不少人随声附和，恐惧写在每个人脸上。
苏婉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是医生。根据我的专业知识，单纯的抓伤不会导致变异，只有直接注入体液的咬伤才有风险。但是伤口感染可能会致命，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而不是恐慌。”
她的专业气质和冷静态度让骚动稍微平息了些。
林凡趁机下令：“按苏医生说的做。把明明带到医疗区处理伤口，其他人各回各位。”
男孩的母亲连声道谢，陪着儿子跟苏婉走向医疗区。人群逐渐散开，但不安的气氛仍在弥漫。
一小时后，苏婉走出医疗区，向林凡汇报：“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注射了抗生素。需要观察48小时，但应该没有问题。”
林凡点头：“谢谢你，刚才的场面差点失控。”
苏婉表情严肃：“人们对疾病和变异有太多误解，这很危险。恐惧比病毒传播得更快。”
“所以你更应该开展那些卫生讲座了。”林凡说，“从明天开始，每天抽时间给大家普及基本医疗知识。”
苏婉微微惊讶：“您支持我做这些？很多人认为这是...浪费时间。”
林凡看着远处忙碌的人们：“末世中，知识和纪律与武器和围墙同样重要。我希望建立的不仅仅是一个避难所，而是一个能持续生存下去的社区。”
苏婉的目光柔和了些：“这是个...令人敬佩的目标。”
就在这时，王浩又匆匆跑来，脸色古怪：“凡哥，又来了几个幸存者，说是从城西来的难民。但...”
“但什么？”
“但他们中有人受伤了，伤得很奇怪。”
林凡和苏婉对视一眼，立即向大门方向走去。
围墙大门内，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坐在地上喝水。其中一人手臂上用破布条简单包扎着，暗红色的血渍已经渗透布料。
苏婉作为医生的本能立即发作，上前检查伤者：“让我看看伤口。”
那人下意识地缩回手：“不用了，小伤，已经处理过了。”
苏婉坚持道：“我是医生。伤口如果不妥善处理，可能会感染。”
在林凡的示意下，王浩轻轻按住那人，苏婉小心地解开简陋的包扎。
当伤口暴露出来时，苏婉倒吸一口凉气。那根本不是普通外伤，而是某种奇怪的溃烂，边缘呈现不自然的灰绿色，微微散发着腐臭。
林凡的瞳孔猛然收缩——这症状他前世见过！
“这是什么伤？”苏婉皱眉问，“怎么造成的？”
那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支吾道：“就、就是被碎玻璃划的，可能感染了...”
苏婉摇头：“这不像是普通感染。我需要取样本检查，这种症状我从没见过。”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检查时，林凡突然开口：“苏医生，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凡盯着那奇怪的伤口，前世的一段记忆猛然苏醒：那是在灾变第二年，他所在的幸存者团体曾经遭遇一种奇怪的疾病。患者伤口溃烂，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亡，而且死后...
林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把他们三个隔离起来！立即！所有人不要直接接触伤处！”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苏婉惊讶地看着林凡：“林先生，您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林凡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那三个所谓的“难民”，手缓缓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说吧，”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到底从哪里来？这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