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训练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九尾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耷拉着眼皮，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一撮，整个人像只没睡醒的猫，散发着低气压。他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却在看到旁边那个已经坐得笔直的身影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周诣涛已经坐在那里了，侧脸在晨光中显得轮廓清晰，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九尾身上，很自然地弯了下唇角：“早。”
“……早。”九尾含糊地应了一声，迅速拉开椅子坐下，按下开机键，动作快得几乎带风，试图掩饰那一刻莫名加快的心跳。昨晚……那个在洗手间里激烈而缠绵的吻，还有回程车上始终紧握的手，后遗症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他现在只要一看到周诣涛，甚至只是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于他的、清爽的沐浴露混合着淡淡咖啡味的气息，就觉得脸颊隐隐发烫，唇上也仿佛残留着那种被吮吸、碾磨的细微触感。
“啧。”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戴上耳机，将游戏背景音调大，试图隔绝外界，也隔绝自己脑子里那些不断回放的画面。
第二个下来的是冰尘，他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训练日程和数据分析。他看到九尾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神色如常、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丝不易察觉愉悦的钎城，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默默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早啊早啊！兄弟们！”不然活力四射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他揉着似乎已经完全康复的脖子，蹦跶着进来，眼神精准地在钎城和九尾之间扫了个来回，然后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哟，尾子哥，今天气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九尾眼皮都没抬，从耳机缝隙里丢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不然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转而凑到冰尘旁边，压低声音：“尘哥，你看尾子哥，典型的做贼心虚，恼羞成怒！”
冰尘头也不抬，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训练日程发群里了，今天上午个人能力专项训练，下午两组训练赛。”
清清也下来了，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是刚结束一场愉快的晨间对话。他跟众人打了招呼，便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每日的热手练习。
训练室很快被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充斥。九尾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游戏画面，操作着英雄在峡谷中穿梭。然而，当钎城滑动椅子靠近，指着屏幕上某个他刚刚漏掉的视野点，低声说“这里，可以提前做个防守眼”时，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还是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那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呼吸，瞬间唤醒了昨晚某些类似的、在耳边响起的、更加沙哑性感的记忆。
“知道了！”九尾猛地往旁边一缩，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尖锐，操作着的英雄也因为这个分心走位失误，被对面抓住机会一套带走，屏幕灰了下来。“……操！”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对手，还是在骂自己，或者是在骂旁边那个扰人心神的罪魁祸首。
钎城看着他瞬间泛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再说什么，滑动椅子回到了安全距离。他的小狐狸，害羞起来张牙舞爪的样子，确实……很可爱。但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不然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激动地用脚在桌子底下踢冰尘的椅子腿，被冰尘一个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上午的训练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九尾努力屏蔽掉来自旁边座位的干扰，但收效甚微。他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留意周诣涛的动静——他起身去接水时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他偶尔和冰尘讨论战术时低沉的嗓音，甚至只是他敲击键盘的节奏……所有这些，都像细小的钩子，轻易地勾走他的注意力。
午休前，经理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有个好消息，‘超维视界’平台组织了一个电竞主题的团队拓展活动，邀请了几家俱乐部，我们也在名单上。地点在城郊的‘极限挑战’营地，两天一夜，算是给大家放松一下，也能加强团队协作。”
“团队拓展？”不然第一个跳起来，“是不是那种高空断桥、信任背摔之类的？好玩啊！去去去！”
冰尘看了看日程，点头：“时间上可以安排。”
清清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听起来不错。”
钎城看向九尾，轻声问：“想去吗？”
九尾对这类集体活动一向兴致不高，尤其还是过夜的。他皱了皱眉，想拒绝，但看到其他人都一副期待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糊道：“……随便。”
“那就这么定了，”经理拍板，“后天早上出发。具体安排我发群里。”
午休时间，几个人凑在食堂吃饭。Gemini在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画面里是他和一诺挤在一起的脸。
“兄弟们！听说你们要去团建了？”一诺咋咋呼呼地喊道，“‘极限挑战’营地啊！听说那里的高空项目特别刺激！”
无畏的声音也从画面外传来：“尾子，怕不怕啊？要不要哥哥去给你加油？”
九尾没好气地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怕个屁，老子无所畏惧。”
清融轻声笑着插话：“花海说他们俱乐部上周也去了，那个‘丛林穿越’还挺好玩的。”
Fly、绝意、小落等人也陆续加入群聊，七嘴八舌地分享着自己听说或经历的团建趣事（糗事），气氛热烈。
九尾一边扒着饭，一边听着群里熟悉的热闹，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忽然，一块剔除了刺的鱼肉被无声无息地放进了他的碗里。他抬头，就看到钎城神色如常地收回筷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然坐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立刻用夸张的语气叫道：“哇！钎城哥！我也想吃鱼！”
冰尘淡定地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不然：“吃你的鸡腿。”
不然看着鸡腿，又看看钎城和九尾，撇嘴：“这能一样吗……”
九尾被说得耳根一热，瞪了不然一眼，低下头，却默默地将那块鱼肉夹起来吃了。味道鲜嫩，没有一根刺。
下午的训练赛照常进行。也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团建让人心情放松，训练室里的气氛比上午活跃了不少。不然在游戏里上演了一波“下饭”操作，被对手轻松反杀，引来众人一片“嘲笑”。
“不然你这波，我奶奶来了都比你强！”九尾毫不留情地吐槽。
不然哀嚎：“失误！纯属失误！钎城哥你要给我报仇啊！”
钎城沉稳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稳住，能打。尾子，你从中路绕一下，抓他们射手。”
“用你说？”九尾嘴上嫌弃，操作却丝毫不慢，精准地绕后，配合钎城收掉了对方核心输出。
“Nice！”不然大喊。
冰尘冷静地报着下一个资源点的时间。
清清也在默默贡献着自己的控制和伤害。
训练赛间隙，短暂的休息时间。九尾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罐冰镇的可乐，罐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他侧过头，看到钎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
“喝点东西，休息一下。”钎城的声音很轻。
九尾看着那罐可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罐身，也短暂地触碰到钎城温热的手指。他低下头，抠开拉环，喝了一口，冰爽的甜意瞬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谢了。”他低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钎城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低垂的、泛着淡粉的脖颈，眼神柔软，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细微的互动依旧没能逃过不然的眼睛，他激动地用手肘猛撞旁边的冰尘，被冰尘无情地拍开。清清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然的温和笑意。
傍晚时分，训练结束。众人各自活动。九尾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感觉一天的疲惫缓解了不少。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到手机屏幕亮着，是钎城发来的消息。
【周诣涛】：晚上想吃什么？可以点外卖。
九尾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自从关系确认后，周诣涛这种细致入微的照顾几乎无处不在，从训练时的提醒，到生活中的饮食起居，仿佛要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他有点不适应，但又……该死的享受。
他抿了抿唇，打字回复。
【许鑫蓁】：随便。
【周诣涛】：那家新开的川菜？听说水煮鱼不错。
【许鑫蓁】：……行。
【周诣涛】：嗯，我点好了叫你。
对话简短结束。九尾扔下手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那种胀胀的、酸酸软软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和周诣涛谈恋爱……好像，真的和以前那种兄弟般的相处不一样了。更亲密，更……让人心跳失控。
晚饭是外卖解决的。钎城果然点了那家川菜，水煮鱼麻辣鲜香，很合九尾的口味。不然一边被辣得嘶嘶吸气，一边还不忘调侃：“钎城哥，你现在点菜都这么精准把握尾子哥喜好了？”
九尾夹起一块鱼肉塞进不然碗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钎城只是笑了笑，又给九尾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宫保鸡丁。
饭后，几个人窝在训练室旁边的休息室里看电影，选了一部最近上映的科幻大片。灯光熄灭，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光影变幻。九尾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钎城则很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的长沙发上，距离不远不近。
电影剧情紧张刺激，特效炫目。不然看得大呼小叫，冰尘偶尔冷静地分析一下剧情漏洞，清清则看得很专注。九尾也被剧情吸引，暂时忘却了白天的尴尬和别扭。
看到一半，他感觉有些口渴，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放在旁边小几上的水杯。黑暗中，他的手却碰到了一只温热的手背——周诣涛也正好伸手去拿水。
两人的手指在冰凉的玻璃杯壁旁轻轻碰触。
九尾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手，却被钎城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将九尾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九尾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不然和冰尘，他们正专注于电影画面，似乎没人注意到沙发角落这隐秘的交握。屏幕的光影明明灭灭，映照出钎城平静的侧脸，仿佛握着他的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松手。”九尾压低声音，带着警告意味。
钎城侧过头，在闪烁的光影中看向他，眼睛亮得惊人。他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九尾的指关节，带着安抚，也带着固执的占有。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掌心相贴处传来的温度，指尖那细微的、带着薄茧的摩挲，都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九尾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他别扭地转回头，假装继续看电影，却任由自己的手被周诣涛握着，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回扣了一下。
就……牵一会儿。
反正……黑灯瞎火的，没人看见。
电影里上演着星际大战，炮火轰鸣。而休息室的角落里，一场无声的、心照不宣的亲密正在悄然进行。两只手在阴影里紧紧相握，指尖缠绕，体温交融，仿佛握住了此刻独有的静谧与甜蜜。
九尾看着屏幕，剧情却似乎有些模糊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上。那温度，那力道，奇异地抚平了他心里最后一丝躁动和不安。
电影接近尾声，片尾曲响起，灯光也亮了起来。钎城适时地松开了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个在黑暗中紧紧握了他整场电影的人不是他。
不然伸着懒腰站起来：“爽！这电影特效绝了！”
冰尘关掉投影设备。
清清揉了揉眼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九尾迅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看也没看钎城一眼，率先朝外面走去，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暴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钎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夜晚的基地安静下来。各自回房前，在楼梯口，钎城叫住了九尾。
“许鑫蓁。”
九尾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语气硬邦邦的：“干嘛？”
“后天团建，”钎城的声音带着笑意，“记得多带件外套，郊区晚上凉。”
他的关心总是这样，细致又自然。
九尾抿了抿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然后快步上楼，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门板，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刚才电影院里紧握的温度和触感。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周诣涛……这个得寸进尺的混蛋。
但好像……也并不讨厌。
而门外的钎城，在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后，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他的心情很好，非常好。他的小狐狸，正在一点点地适应他的靠近，他的触碰，他的……所有权。
后天团建，或许会是个不错的，让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
夜色渐深，基地里一片宁静。但某些悄然滋长的情感，却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坚定。
第13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