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抽离感与失重感之后,是仿佛灵魂被强行塞入一个脆弱容器的撕裂与痛楚。凌玥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耳边是嗡嗡的鸣响,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苦涩的药味,还有一种……属于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衰败气息。
她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感觉眼皮重若千斤。身体虚弱得可怕,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后又胡乱填了些棉絮,提不起一丝力气。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时空跳转完成。当前世界坐标锁定。】
【身份载入: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妻,贾敏(林黛玉之母)。】
【核心任务:改变贾敏早逝命运,为林家诞下继承人,守护林黛玉,避免其孤苦无依、家产被吞没之悲剧。】
【世界背景信息传输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深处响起,伴随着一股庞杂的信息流涌入——荣国府、宁国府、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还有一个自幼体弱、聪慧灵秀,却被预言“命不久长”的女儿,黛玉……
原来……这里是《红楼梦》的世界。她成了那个在故事开端便香消玉殒,留下孤女和万贯家财,引发后来无数风波的关键人物——贾敏。
强烈的求生欲自凌玥心底升起。她绝不能死!不仅仅是为了任务,更是为了那个年仅五六岁、即将失去母亲庇护的女儿黛玉!
她尝试调动神魂深处那属于万年紫玉葡萄的本源力量,一丝微弱的、充满生机的暖流,艰难地从几乎枯竭的经脉中滋生,如同最细微的藤蔓,开始缓慢地滋养、修复这具破败的身体。
同时,她沉下心神,尝试沟通这间卧房内的植物。
感受到了!
虽然微弱,但窗边那盆半枯萎的兰草,墙角青砖缝隙里几缕不起眼的苔藓,都传来了模糊的回应。它们的“视野”有限,感知也混沌,但足以让凌玥“看”清这间屋子的情形。
雅致却难掩沉闷的卧房,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和压抑。一个穿着素雅、眉眼间带着浓浓忧色与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紧紧握着“她”露在锦被外的一只手。这便是林如海了。他身形清瘦,面容憔悴,眼下的青黑显示出连日来的焦虑与疲惫。
“夫人……你定要撑下去,为了我,也为了玉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
而在稍远些的门口,一个穿着绸缎比甲、看似恭敬垂首的老嬷嬷,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床榻,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与……冷漠。
凌玥心中冷笑。贾府派来的人么?怕是早已将“林夫人病重不起”的消息传回了金陵,就等着这边咽气,好名正言顺地来接人了。
她继续延伸感知,借助庭院中几株生命力稍强的桂花树和芭蕉,捕捉着更远处的信息碎片。
“……大夫说,也就这三五日的功夫了……”
“……库房里的那支老参,是不是该给夫人用上?”
“用甚么?用了也是白费!没得糟蹋好东西!你没听王嬷嬷说,京里老太太都派人来问了几回了,就等着……”
“……唉,可怜小姐还那么小……”
“……听说姑奶奶的嫁妆,那可是……”
零碎的低语,如同拼图,让凌玥对林府目前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主人病危,人心浮动,下人中有忠仆,更有早已被外界势力渗透、心怀鬼胎之辈。而林如海,显然沉浸于悲痛,对后宅的暗流并未完全察觉。
必须尽快扭转局面!
凌玥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操控着那盆兰草,使其叶片不易察觉地轻轻摇曳,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安神与净化气息的草木精华,驱散着室内令人窒息的药味与衰败之气。
然后,她动用全部意志,睫毛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一直紧握着她的林如海浑身一震,猛地俯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与惊喜:“夫人?夫人!你醒了?!”
凌玥——此刻起,她便是贾敏——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渐渐聚焦在林如海那充满血丝却骤然爆发出光彩的双眼上。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微弱,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老爷……我……口渴……”
她没有立刻表现出惊人的好转,那太引人怀疑。她只是表现出了一丝“回光返照”之外的、真实的生机。
“水!快拿水来!”林如海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忙吩咐。
门口那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掩去,快步去端水。
贾敏就着林如海的手,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清水,那丝微弱的草木生机随着水流润泽着干涸的喉咙和身体。她抬眼,看向林如海,目光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老爷……我……好像……梦见一株仙草……给了我一点……生机……”她断断续续,为自己后续的“恢复”埋下伏笔,“为了玉儿……为了你……我……要活下去……”
林如海闻言,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好,好!夫人,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贾敏微微点头,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门口垂手侍立的王嬷嬷,将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阴沉尽收眼底。
活下去,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清理这林府内外的魑魅魍魉,调养好这具身体,为林家生下健康的继承人,为她的玉儿,撑起一片再无风雨的天空。
扬州城的这场大戏,因为她这个“异数”的醒来,注定要偏离原有的轨迹了。
窗外,一株芭蕉在无人注意时,舒展了一下宽大的叶片,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片天地,迎来了新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