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分析师的观点
阿尔卑斯山的夜晚寒冷而清澈，繁星如同碎钻般洒满天鹅绒般的夜空。
但在“权杖”总部深处，没有人有闲暇欣赏这幅美景。
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各种电子设备运行的嗡鸣声与键盘敲击声交织成一首永不间断的夜曲。
凌风站在全息投影台前，凝视着上面不断变化的数据流。
自从启动“织网人”协议已经过去了七十二小时，全球情报网络如同精密的仪器般全速运转，海量的信息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
“布鲁姆又发现了一条资金链，”公爵调出新的数据，“这次是通过迪拜的一家珠宝公司洗钱，金额八千万美元，最终流向与之前的模式相同。”
全息投影上，红色的资金流从阿联酋延伸出去，在中途分成数十条细流，最终汇入那个熟悉的加密货币网络。
“这些资金最终去了哪里？”凌风问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大部分消失在暗网中，但有一小部分——大约五百万美元——最终出现在一个我们能够追踪的地址。”
公爵操作控制台，投影上显示出一艘货轮的注册信息，“‘海螺号’，注册地在巴拿马，所有者是一家在新加坡注册的航运公司。”
普莱斯走近几步，仔细阅读着屏幕上的信息：“这艘船最近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是在四十八小时前，位于马六甲海峡。它声称运输的是电子产品，但海关记录显示它的吃水线比申报货物应有的深度要深得多。”
“意味着它要么超载，要么装载了比申报更重的货物。”凌风沉思道。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滑开了。
一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身穿简洁的黑色制服，齐肩的黑发整齐地梳在耳后，眼镜后的双眼锐利而专注。这是“枢机”——“权杖”新上任的首席情报分析师，以她惊人的数据挖掘和模式识别能力而闻名。
“长官，我完成了对‘缪斯’活动模式的初步分析。”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确性。
凌风转向她：“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枢机走到控制台前，接入自己的数据板。
全息投影上的图像立刻改变，显示出数百个光点组成的复杂网络。
“我整合了过去六个月全球冲突地区的数据，交叉比对了武器流向、资金流动和战术变化。”
她操作控制台，网络中的某些线条开始闪烁，“结果显示，‘缪斯’并非随机选择干预目标。他们专门针对那些具有特定社会学特征的冲突地区。”
投影上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图表和公式。
“具体来说，他们倾向于介入符合以下条件的冲突：首先，冲突双方实力相对均衡；其次，冲突地区具有战略重要性；第三，冲突涉及外部势力的利益；最后，冲突具有升级为区域性战争的可能。”
凌风皱眉：“他们在选择能够产生最大影响的冲突。”
“不仅如此，”枢机推了推眼镜，“他们介入的方式也极具特征。在冲突初期，他们会向弱势一方提供情报支持；在冲突中期，提供战术指导和少量先进装备；在冲突后期，则可能直接派遣所谓的‘清洁队’介入。”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显示了几十个冲突地区在“缪斯”介入前后的伤亡对比。
“令人不安的是，在‘缪斯’介入的冲突中，平民伤亡率平均上升了百分之三十七，冲突持续时间延长了百分之四十二，而达成持久停火的可能性下降了百分之六十八。”
指挥中心陷入一片寂静。这些数据描绘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缪斯’不是在平息冲突，而是在加剧它们。
“为什么？”普莱斯打破了沉默，“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枢机操作控制台，投影上出现了一系列心理学和社会学模型的叠加。
“基于他们的行为模式，我建立了多个假设模型。最符合数据的模型显示，‘缪斯’可能在测试人类在极端压力下的行为极限。他们在收集关于恐惧、忠诚、背叛、牺牲...等人类基本情感和反应的数据。”
她调出从谢菲尔德基地回收的几段解密数据，其中包含了大量关于士兵在战场上的决策过程的记录。
“这些数据远远超出了一般军事研究的范畴。它们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心理学实验。”
凌风感到一阵恶心。
汉森和其他人的死亡，无数平民的牺牲，都只是为了收集数据？
“有证据支持这个理论吗？”
枢机点头：“我分析了‘缪斯’介入的二十三个主要冲突地区，发现他们在每个地区都部署了先进的监控设备。不仅仅是军事监控，还包括社交媒体分析、通讯拦截、甚至生物特征采集。”
投影上显示了几张模糊的照片，是从不同冲突地区传来的。
它们显示了一些奇怪的设备——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路由器或手机信号塔，但内部结构却异常复杂。
“我们在乌克兰的一名线人设法获取了其中一个设备的残骸，”公爵接话，“初步分析显示，它能够同时监控电磁信号、声音、甚至某些化学特征。这是一种全方位的监控系统。”
凌风走近全息投影，凝视着那些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被“缪斯”当作实验室的冲突地区，每一个光点背后都是无数被卷入这场巨大实验的无辜生命。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枢机沉默了片刻，这在向来果断的地身上很不寻常。
“数据不足，无法得出确切结论。但根据他们的行为模式和技术发展方向，我建立了几个可能的场景。”
投影上出现了三个不同的模型。
“场景一：他们试图建立一套能够预测和操纵人类行为的系统。通过收集足够的数据，他们希望能够准确预测从个人决策到全球政治动向的一切。”
“场景二：他们在为某种形式的社会重构做准备。通过理解冲突的机制，他们可能相信自己能够设计出更加‘稳定’的社会结构。”
“场景三...”
枢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在筛选。就像进化过程中的自然选择，他们可能相信通过制造特定的压力环境，可以加速人类的进化或者...清理他们眼中的‘不合格’部分。”
凌风想起了谢菲尔德临终的话：“他们是未来的建筑师”。
现在，这句话有了新的、更加可怕的含意。
“哪个场景最可能？”普莱斯问道，他的脸色凝重。
“基于现有数据，场景一的可能性为百分之六十二，场景二为百分之二十七，场景三...”
枢机深吸一口气，“为百分之十一。但值得注意的是，场景三的可能性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上升了四个百分点。”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的人口流动模式。”枢机调出新的数据，“在‘缪斯’介入的几个冲突地区，出现了特定人群的集中迁移。这些人通常具有高等教育背景、特定职业技能、或者...独特的基因特征。”
投影上显示了一系列复杂的人口流动图，可以清晰地看到某些群体在冲突爆发后有组织地向特定地区移动。
“他们在收集人才？”凌风猜测。
“或者基因样本。”枢机的回答让指挥中心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就在这时，东京的光点再次闪烁起来。
“山田捕获了新的信号，”公爵立即报告，“这次是从‘海螺号’发出的。信号很短暂，但包含了一个坐标。”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个位于南太平洋的点，远离任何常规航线。
“那个区域没有任何岛屿或已知设施，”普莱斯皱眉，“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凌风凝视着那个坐标，一种直觉在他心中升起。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缪斯”的另一个设施，也许是他们的真正目的的关键。
“派‘海妖’小队去调查，”他命令道，“但要小心，这可能又是一个陷阱。”
“明白，”普莱斯点头，“我会亲自指挥这次行动。”
当普莱斯离开指挥中心去准备时，凌风转向枢机：“继续你的分析。我要知道‘缪斯’的任何可能弱点。”
“已经在进行，”枢机回答，她的眼睛再次聚焦在数据上，“初步分析显示，他们极度依赖数据流动和通讯网络。如果能够干扰或中断这些网络，可能会严重削弱他们的行动能力。”
凌风点头，一个新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形成。如果“缪斯”如此依赖数据和通讯，那么这也许就是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他再次看向全息投影，那个南太平洋中的坐标如同一个沉默的诱饵，等待着他们的回应。但这一次，“权杖”不会盲目地咬钩——他们会准备好自己的渔网。
“枢机，”他说道，“开始规划一次针对‘缪斯’通讯网络的全面打击。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被观察、被分析的滋味。”
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掠过枢机的嘴角：“这需要调动我们所有的网络战资源，但...是的，我认为这是可行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指挥中心变成了一个繁忙的作战室。分析师、技术人员、战术专家齐聚一堂，开始设计一场无形的战争——一场在数据流和信号中进行的战争。
凌风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与“缪斯”对抗的转折点。不再是反应式的防御，而是主动的进攻。
危险，但必要。
当他最终离开指挥中心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