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正思忖间,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叩响,秋禾警惕地吹熄油灯,凑到窗边细看,只见一个黑影飞快地闪过院墙。
她心下一横,悄悄推开房门,追了出去。那黑影对府中路径极为熟悉,三转两转便到了揽月轩附近。秋禾躲在假山后,看见黑影与另一个等在暗处的人低语了几句,随即分开。
借着月光,她认出后来那人竟是孟姨娘身边的彩屏!
秋禾屏住呼吸,等彩屏走进揽月轩,才悄悄跟了上去。她绕到轩后,从一扇虚掩的窗户缝隙往里瞧。
只见孟姨娘正对灯独坐,手中摩挲着一块玉佩。彩屏低声禀报:......李嬷嬷确实死了,珊瑚姑娘已经命人搜查了她的房间。
孟姨娘冷笑:死无对证,正好。那些信都处理干净了?
按您的吩咐,真的已经烧了,假的都放在显眼处。彩屏顿了顿,只是......秋禾那丫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今日在荷花池边鬼鬼祟祟的。
孟姨娘手上动作一顿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知晓些什么!
秋禾听得心惊肉跳,正要悄悄退走,却不慎踩断一根枯枝。一声脆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孟姨娘厉声喝道。
秋禾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彩屏的呼喊:站住!
她慌不择路,竟跑进了揽月轩后的一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掩盖了她的脚步声。秋禾躲在一丛粗壮的竹子后,大气不敢出。
彩屏带着两个婆子追了过来,在竹林外徘徊片刻,骂骂咧咧地走了。
秋禾正要松口气,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拖进竹林深处。她拼命挣扎,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别出声,是我。
是贺娘子!
贺娘子松开手,拉着她蹲下身,低声道:你不要命了?敢夜探揽月轩!
我......我听到了……是孟姨娘!。秋禾喘着气,将今晚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贺娘子闻言色变:果然是她!
孟姨娘。贺娘子眼中燃起怒火,十五年前,就是她利用我妹妹给老夫人下毒。事发后又要杀芸儿灭口,芸儿拼死才逃过一劫,却终究......
可日志上写的是林侧妃指使啊。
那是孟姨娘耍的花招!贺娘子咬牙,她先是假借林侧妃之名指使芸儿,事发后又假装救下芸儿,骗取了她的信任。芸儿至死都不知道,真正要杀她的人,就是表面救她的孟姨娘!
秋禾听得脊背发凉:那这次下毒......
故技重施罢了。贺娘子冷笑,她先是借林侧妃之手送毒参片,又自己献上桂花蜜,无论事成与否,都能嫁祸给林侧妃。
可老夫人那句茶凉换壶......
那是老夫人在提醒我们,孟姨娘就是当年那个斟茶人贺娘子叹道,老夫人其实早就怀疑孟姨娘了,只是苦无证据。
正说着,竹林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来的竟是珊瑚带着几个护卫。
出来吧。珊瑚淡淡道,孟姨娘已经招了。
秋禾和贺娘子对视一眼,跟着珊瑚回到揽月轩。只见孟姨娘被两个婆子押着,却依旧神色平静。
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孟姨娘狠狠看着珊瑚。
珊瑚冷冷道:为什么要害老夫人?
为什么?孟姨娘突然激动起来,当年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沦为妾室?我的孩子怎么会夭折?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年!
所以你通敌叛国,与北疆勾结?
孟姨娘大笑:通敌?那些信不过是做戏罢了!我要的是安郡王府家破人亡,让那个老虔婆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案情至此水落石出。可秋禾总觉得,孟姨娘的眼神深处,还藏着什么秘密。
当夜,孟姨娘就在房中上吊自尽了,她在遗书中承认了一切罪行,却只字未提贺芸之死。
只有秋禾知道,在孟姨娘临死前,曾让身边的彩屏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小心茶。秋禾实在是无法参透这三个字的含义,也并未对他人提及,现在孟姨娘死了!这三个字突然变成了只给她的遗言!秋禾心里的寒意更甚。
正月初一,安郡王府到底没能过成个团圆年。孟姨娘自尽的消息被死死压住,对外只说是旧疾复发。可府里头有点头脸的,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
老夫人身子稍稍好些,能坐起来喝药了。珊瑚侍奉在榻前,一勺一勺地喂着参汤。老太太眼神浑浊,却透着精光,哑着嗓子问:“都处置干净了?”
“老夫人放心。”珊瑚轻声细语,依旧保持着奴婢的恭敬,“孟姨娘身边不稳妥的人都打发出去了,揽月轩也封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当年若不是……唉,罢了。”
“老夫人心善,可有些人,终究是留不得的祸患。”珊瑚放下药碗,拿帕子给老夫人拭了拭嘴角,“倒是秋禾那丫头,这次确实机警。”
老夫人微微颔首:“是个得用的,你看着赏吧,别寒了底下人的心。”
这赏赐第二日就下来了:秋禾破格升为一等丫鬟,月例翻倍,还得了两支银簪、两匹细布。
雨妮儿捧着赏赐,喜上眉梢:“姐,这么多赏赐呢!”
秋禾眉头微蹙,她摸着那支做工精致的银簪,想起孟姨娘临死前塞给她的字条。
贺娘子来看她时,见她对着赏赐发呆,便道:“这是你应得的,若不是你心细发现端倪,只怕这盆脏水就泼到咱们头上了。”
在这府上,秋禾无比信任贺娘子,便低声道:“娘子,孟姨娘临死前让人给我塞了张字条,我不知何意?更不知为何交于我?”
贺娘子诧异:“什么字条?”
秋禾便将字条一五一十说了,贺娘子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茶?……莫非指的是很多年前那个茶姨娘?”
“茶姨娘?”秋禾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是王爷早年间收的一个妾室,比孟姨娘进府还早。”贺娘子凑近些,几乎耳语道,“听说原是南边来的,长得极美,尤其一手烹茶技艺出神入化,很是出众,深得王爷欢心,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对外说是……失足落水。”
秋禾一惊:“也是落水?”她立刻联想到雨妮儿的事。
“而且,”贺娘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死在咱们府那个荷花池里。”
两人正说着,铃铛匆匆进来:“秋禾,姑娘让你去一趟。”
贺娘子悄声与秋禾说:“若珊瑚姑娘与你提及此事,便同她事无巨细全说了,这种事你瞒不住,只你一人知晓怕更加危险。”
珊瑚正在房里看账本,见秋禾来了,便屏退左右,直接问道:“孟姨娘的事,你怎么看?总觉得有些太顺理成章了。”
秋禾想起贺娘子的话,将字条的事禀报了。珊瑚闻言,放下账册,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茶姨娘……我倒是听府里的老人模糊提起过,说是死得不明不白,孟姨娘临死前如此这般,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她沉吟片刻,继续道:“我私下查过旧档,茶姨娘死后,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被远远打发出府了,只有一个当年负责洒扫荷花池附近的柳婆子,因年纪大了,被恩典放到城西的庄子上荣养。”
秋禾心领神会:“奴婢明白了。”
“眼下倒不急于此。”珊瑚摆手,“有件更要紧的事。王爷的伤势稳定了,不日就要回府休养。府里上下必须打点妥当,尤其是饮食起居,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你如今已是一等丫鬟,要多上心。”
这确实是头等大事。王爷回府,必然牵扯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秋禾连忙敛容应道:“是,奴婢一定加倍仔细。”
从珊瑚房里出来,秋禾心事重重,王爷要回府,固然是好事,王府暂时稳住了,但是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左右得了的,但件件却都让她卷入其中,不只她,连同妹妹雨妮儿一起都卷入这危险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