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级方舟的钛合金龙骨在秘密船坞中缓缓咬合，液压机械的嗡鸣里，冷硬的金属边缘擦过防锈涂层，留下细碎的银灰色痕迹——地球的稀土、特种钢材、顶尖算力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向这里汇聚，像水流向洼地。但林晓站在船坞观测台，望着那逐渐成型的“文明堡垒”，眉头却未舒展：这艘方舟不能是盲目的逃亡者，它需要航向，需要摸清“边界守护者”的底细，更要撕开那层沉默的面纱。被动等待，早被他从战略清单里划去。
主控室的环形会议桌前，全息投影将柯伊伯带的星图映在每个人脸上。林晓、刘洋、金素妍围坐，顾漫书与赵将军的影像悬浮在侧，议题只有一个：主动前出，侦察那处名为“天垣”的环状人造物。
“星枢的【高维模拟】跑了三十次，‘天垣’的能量曲线一直是平的，没任何攻击性信号。”刘洋调出数据面板，屏幕上的光点安静得像颗休眠的恒星，“可它就悬在太阳系边缘，直径估摸着有十万公里，像只冰冷的眼睛盯着我们——这种‘什么都不做’的沉默，比任何警告都让人发毛。”
“不能再等了。”林晓的指尖在合金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那是他拿定主意时的习惯动作，每一下都敲在“主动破局”的决心上，“我们得知道它是仪器还是武器，知道它对我们之前的信号、方舟的建造有没有反应。必须派一双自己的‘眼睛’，抵近去看。”
“总参已经批了。”赵将军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行动代号‘窥天’，‘诺亚’计划缺不了情报支撑，被动挨打永远占不到先机。”
“地面掩护我来协调。”顾漫书的指尖划过虚拟文件，“天文台会同步发布‘深空彗星观测’的公开数据，太空监测网络会把‘窥天’的轨迹伪装成常规探测任务，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金素妍忽然抬手，指尖悬在半空，像在感应什么：“‘指引者’的古籍里提过，这种级别的造物都有‘信息屏障’，电磁波根本穿不透。探测器得带个特殊中继器——能共鸣灵脉波动的那种，我来刻符文，但需要林先生用‘创世者系统’注入能量，不然撑不过柯伊伯带的灵脉乱流。”
“窥天”计划的执行比预想中更快。一周后，无尘车间里，一艘巴掌大小的探测器成型——通体覆盖哑光吸波材料，像块被打磨过的黑曜石，只在尾部留了个细如针孔的推进口。众人给它取名“望舒”，取月神之名，暗合“替人类窥探深空”之意。
它的核心是微型化“场共振推进器”，搭配高能等离子引擎，足够支撑到柯伊伯带；传感器阵列能做到毫米级扫描，连金属晶格的纹路都能捕捉；最关键的是内部封装的“灵脉信标”——金素妍用陨铁粉末在信标表面刻了古老的“观星纹”，林晓亲自注入能量时，符文曾短暂亮起淡金色的光，像活了过来。
发射点选在拉格朗日L2点。这里远离地球引力干扰，也避开了近地轨道的监控网络。一艘伪装成货运船的“星辰”飞船悄悄把“望舒”送到这里，母船的舱门像巨兽的鳃瓣般缓缓张开，“窥天”的主角终于暴露在宇宙里。
“星枢，最后一次路径校验，启动自主航行程序。”林晓的声音在控制中心回荡，没人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星枢】：路径校验完成。自主程序加载完毕。“望舒”号，出发。
没有轰鸣，没有闪光，“望舒”尾部只喷吐了一缕极淡的幽蓝色光焰——细如发丝，在绝对的黑暗里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像有人在墨纸上轻轻点了一滴萤蓝墨水。它没入深空，义无反顾地驶向太阳系外围的冰冷黑暗。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磨人的等待。“望舒”以每小时三十万公里的速度航行，每隔六小时传回一次数据——大多是星空背景图和引擎参数，简洁得像封报平安的短信。控制中心里，每个人都绷着弦：
苏清雪盯着资源调度表，笔尖在“火种”计划的进度栏上圈画，确保方舟建造不受“窥天”影响；叶依云在“星辰家园”平台上刷着舆情，把任何可能指向“柯伊伯带探测”的讨论悄悄压下去，用“火星基地建设”的新闻转移注意力；刘洋带领团队优化解码算法，屏幕上的数据流滚得飞快，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望舒”传回的关键信号；金素妍则攥着块灵脉感应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面的符文，石面传来的微弱共振像根细线，一头拴着她的感知，一头牵向十亿公里外的“望舒”。
直到某天凌晨，控制中心的警报突然响起——不是故障，是“望舒”抵达预定区域的信号。
屏幕上，“望舒”已减速至亚光速，距离“天垣”不足十个天文单位。它调整姿态，所有传感器同时对准了那个逐渐放大的巨构，第一批高清影像传回来的瞬间，主控室里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那是个远超想象的环状结构——直径粗略估计超过十万公里，能轻松把地球套在里面。环体不是实心金属，而是无数银色几何模块在流动：三角形模块与五边形模块碰撞、拆分，再与十二面体模块重组，间隙里的光河不是直线流淌，而是像有生命般绕着模块蜿蜒，偶尔溅起的光粒消散在黑暗里，像被宇宙吞噬的星火。它悬在那里，缓慢自转着，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却透着一种“精密到恐怖”的美感——像上帝用圆规画出来的完美造物。
“这不是飞船……也不是空间站……”刘洋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控制台边缘，“这是个……宇宙尺度的仪器？用来观测，或者……给文明‘打分’的？”
【星枢】：能量读数稳定，未发现武器端口或推进器喷口。它的存在意义，似乎就是“静止”在太阳系边缘，等待某种触发。
按照预定程序，“望舒”向“天垣”发射了一道探测波——带着人类文明徽记和“安全标识符”，像封递出去的友好名片。可就在探测波接触环体的瞬间，异变突生！
“天垣”表面的光河突然亮起，不是刺眼的强光，而是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白色光束——它跨越十万公里的空间，精准地罩住了“望舒”，像大手握住了一粒沙尘！
【星枢】：警告！“望舒”被未知力场捕获！传感器过载！动力系统失灵！数据传输中断倒计时：10，9，8……
“启动灵脉信标！快！”金素妍急声喊道，攥着感应石的手都在抖。
林晓立刻通过星枢远程激活信标——一道不同于电磁波的淡金色涟漪从“望舒”里扩散开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有效！白色光束明显波动了一下，扫描强度减弱了几分，数据传输的中断倒计时停在了“3”。
就是这几秒的间隙，“望舒”在失控前，把最后一批完整数据——包括“天垣”的模块结构、光河的能量频率，还有那道力场的特征参数——以最大功率传回了地球。
当数据传输条走完最后一格，白色光束悄然收回。屏幕上的“望舒”失去了所有信号，像颗熄灭的萤火，静静悬在黑暗里，再也没有动静。
虽然丢了“望舒”，但“窥天”行动的收获远超预期。星枢全速解析最后传回的数据包，刘洋带领团队盯着屏幕，连饭都忘了吃。
“有结果了！”半小时后，刘洋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咖啡杯都没拿稳，“那道力场不是攻击性的，是‘信息读取场’！它在一瞬间就把‘望舒’从里到外‘拆’了一遍——从外壳的吸波材料，到内部的电路结构，甚至我们注入信标的灵脉能量频率，都被读得一清二楚，就像用显微镜逐层拆解一片树叶，连细胞里的叶绿素都没放过！”
他调出一张复杂的结构图，是信标与光束共鸣时反向推导的“天垣”局部能量流向：“你们看这里！这个能量汇聚点的结构——有输入端口，有数据反馈通道，像个标准化的‘接口’！不是强行突破的缺口，是它主动留出来的对接港，或者说……‘文明答卷的插槽’！”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屏幕上的几何纹路虽然模糊，但能量流向清晰地指向“接入”功能——“天垣”不是在攻击，是在“审核”。
“我们之前发的信号，是‘文明简历’；它扫描太阳系，是背景调查；‘望舒’是我们派去的‘信使’，带着我们的技术水平做‘自我介绍’。”林晓盯着屏幕上的“接口”结构图，眼神亮了起来，“现在它把‘考场入口’指给我们看了——这不是威胁，是‘筛选者’的下一步提示。”
控制中心里的凝重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兴奋与忐忑交织”的情绪。“窥天”行动丢了一艘探测器，却拿到了通往下一阶段的钥匙——“天垣”的沉默被打破，文明资格测试，终于从“被动等待”变成了“主动对接”。
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是造个匹配“接口”的装置远程接入，试探深浅？还是……派一艘真正的飞船，带着人类的诚意，驶向那个宇宙尺度的“对接港”，当面交出“文明答卷”？
林晓走到观测窗前，望着外面的星空——那里藏着“天垣”的影子，也藏着人类文明的未来。他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口袋里“望舒”的备用信标，那枚还带着车间余温的金属块，此刻像块砝码，压在“谨慎”与“勇敢”的天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