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灰烬平原”,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显得荒凉、怪异。原本茂密的沉星森林逐渐变得稀疏,树木扭曲低矮,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又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味,灵气也变得愈发稀薄且狂暴,其中夹杂着令人不适的侵蚀性能量——那便是“星瘴”的微弱前兆。
林阳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幽灵般在崎岖的地貌间穿行。根据古老星图的指引和沿途偶尔发现的、其他修士留下的细微痕迹,他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时分,抵达了“三叉石林”的外围。
所谓三叉石林,并非指三块石头,而是三片巨大无比、如同巨神手指般指向灰蒙蒙天空的暗红色石峰群。这些石峰呈品字形分布,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片相对开阔、但又遍布着各种大小不一石笋和裂隙的谷地。谷地之中,已然可以看到零星的人影和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屋、石洞居所。
这里,便是“临时墟市”的所在地。
林阳没有立刻进入,而是选择在外围一处能够俯瞰大部分谷地的高耸石笋上潜伏下来,仔细观察。
墟市比他预想的要……原始和混乱许多。
没有规整的街道,没有统一的建筑,交易大多直接在空地上进行,或者以某个稍大的石洞为中心。修士的装扮也五花八门,大多以兽皮、粗布为主,身上涂抹着各种颜色的汁液或绘制着奇异的图腾纹路,显然来自不同的部落。他们使用的武器也多是骨器、石斧、硬木长矛,附带着简陋的符文光泽,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使用金属法器的,气息明显强出一截,应当是来自像“黑山部落”那样的大部落,或者身份不凡。
除了部落修士,林阳还注意到一些独行者。这些人大多沉默寡言,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隼,有的背负着巨大的骨弓,有的腰间挂着各种诡异的兽骨饰品,被当地人称为“荒武者”或“咒师”。他们往往独自占据一个角落,摆出的东西也更为奇特,吸引着一些胆大或有特殊需求的买家。
整个墟市人声鼎沸,讨价还价声、争执声、甚至偶尔响起的威胁怒吼声不绝于耳,充满了蛮荒而直接的活力。空气中除了星瘴的预兆气息,还混杂着血腥味、药草味、烤肉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汗水和尘土混合的粗犷气息。
林阳的目光仔细扫过人群,重点搜寻着黑山部落的标识——他曾见过巴隆等人兽皮上的独特山形纹路。很快,他在墟市靠近中心的一个较大石洞附近,发现了几个身着类似服饰的猎人,其中一人正是当初跟随山岩长老追捕他的三人之一。那石洞口站着两名气息沉稳的守卫,显然,黑山部落在此占据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山岩长老不在……”林阳心中稍定,那位筑基修士似乎并未在此坐镇,或许是在部落内养伤,或是去了更前线查探星瘴潮汐。这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他又观察了许久,大致摸清了墟市的几个区域:中心区域被黑山、雷爪(标识为闪电纹路)、石肤(标识为龟裂岩石纹路)等几个大部落以及疑似“圣殿”相关人员(衣着相对统一,多为灰白色长袍,袖口绣有星辰图案)占据,摆出的物品也明显高级许多,隐约能看到散发着各色光晕的矿石、装在玉盒中的灵草以及一些能量波动不弱的骨器、符箓。
外围区域则鱼龙混杂,小部落、荒武者、咒师以及像他这样的“散修”在此交易,物品五花八门,从妖兽材料、低阶灵草、自制伤药,到一些来历不明、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甚至是某些记载着残缺功法或地图的古老皮卷。
了解清楚情况后,林阳并没有急于下去交易。他耐心地等到夜色降临,墟市中亮起了零星的火把和某些会发光的苔藓、矿石时,才悄无声息地滑下石笋,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换上了一件用猎杀的“影爪豹”皮简单鞣制的斗篷,将大半面容遮掩在阴影下,气息也控制在练气六层左右,不高不低,既不会引人轻视,也不至于太过惹眼。
他首先在外围区域慢慢踱步,目光扫过一个个简陋的“摊位”,耳朵则捕捉着周围的交谈声。
“十张上好的‘风狼皮’,换一把附着了‘锐利’符文的骨刀!”
“三株五十年份的‘血纹菇’,只换能解‘黑线蛇’剧毒的丹药!”
“这块‘沉铁石’是从古战场边缘挖出来的,坚硬无比,换一门能修炼到筑基期的功法残篇!”
……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林阳注意到,此地通用的交易媒介似乎并非灵石,而是以物易物。灵石并非没有,但数量稀少,往往被当做一种比较珍贵的“物品”来进行交换,而非货币。这也印证了此地灵气稀薄、灵石矿脉匮乏的现状。
他看中了几种此地特有的、可用于炼制疗伤或解毒丹药的辅药,但他并没有立刻上前。他需要先弄清楚自己手中东西的价值。
他来到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这里蹲着一个面色蜡黄、气息在练气五层左右的荒武者,面前铺着一块兽皮,上面摆放着几块颜色暗淡的金属矿石和一些干枯的、不知名的草根。
林阳蹲下身,拿起一块看起来像是“铜精”但杂质很多的矿石,掂量了一下,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这个怎么换?”
那荒武者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林阳,懒洋洋地道:“十株‘凝露草’,或者等价的东西。”
林阳心中迅速评估。凝露草是他之前采集到的一种最低阶的灵草,蕴含微薄水灵气,主要用于炼制低阶回气丹药的辅药。十株的价值,大约相当于他自制的三张“锐金符”或者一小瓶用“血纹菇”调配的简易伤药。
他没有拿出东西,而是摇了摇头,放下矿石,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这里收符箓吗?自己做的,威力尚可。”
荒武者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什么类型的?拿出来看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威力太差或者不稳定的,我可不要。”
林阳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张自制的“锐金符”。这张符箓用的是铁木为基,妖兽血混合了少量星纹石粉末绘制,符文是他结合星辰符文改良过的,虽然粗糙,但激发后能形成一道堪比练气七层修士全力一击的金芒。
那荒武者接过符箓,仔细感受了一下上面的能量波动,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符纸的材质和纹路,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咦?这符箓……有点意思。能量凝聚不错,符文结构虽然陌生,但很稳定。是你做的?”
林阳不置可否:“能换什么?”
荒武者想了想,指着那几块矿石:“一块这样的‘劣质铜精矿’,或者……”他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皮袋,倒出几颗鸽卵大小、呈现出浑浊灰白色、表面有细微孔洞的石头,“五颗‘劣质灵石’。”
林阳目光扫过那几颗灵气稀薄、杂质众多的灵石,心中有了计较。他制作的符箓在此地看来并非一无是处,甚至因为其独特的星辰符文加持,比一些常见的低级符箓更受欢迎。而劣质灵石虽然能量驳杂,但对他而言,通过混沌光点调和后,依旧能缓慢吸收,总比没有强。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站起身,淡淡道:“我考虑一下。”
他需要多看看,多问问,才能为自己手中的东西定下一个合理的价位,并找到最急需交换的物品。在这片混乱而原始的墟市中,谨慎永远是第一位的。
夜色渐深,墟市的喧嚣并未停歇,林阳的身影融入其中,开始了他在“遗忘之地”的第一次正式资源积累与信息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