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坞内城守备,这个官职听起来远不如董卓麾下的那些中郎将、校尉威风,但其中的分量,只有真正踏入这个圈子的人才懂。
它意味着,林渊掌握了董卓老巢的心腹禁军,三千人的指挥权。这些人不负责对外征战,只负责郿坞的内部安全。换句话说,董卓的身家性命,有一半都捏在了他的手里。
当林渊穿着一身崭新的玄铁甲,腰挎百炼环首刀,出现在禁军营地时,迎接他的是三千道混杂着审视、不屑与好奇的目光。西凉军中,最重资历与军功。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靠着一个“献策”就一步登天,底下的人不服,是理所当然的。
一名满脸络腮胡,身材壮硕如熊的军侯,大步走到他面前,瓮声瓮气地开口:“林守备,兄弟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来的,不懂什么弯弯绕绕。想让我们服你,简单,打赢我!”
这是军中最直接的规矩,下马威。
林渊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今天这一关如果过不去,这三千禁军就是一盘散沙,他的“内城守备”也只是个空头衔。
他没有接受单挑。在这些百战老兵面前,他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
他只是平静地走上点将台,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我知道你们不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林渊,无尺寸之功,德不配位。太师的赏识,是我的运气。”
他先是自贬,放低姿态,瞬间让许多人紧绷的敌意缓和了些。
“但是,守备郿坞,靠的不是谁的拳头更硬,而是谁能让太师睡得更安稳,谁能让兄弟们活得更长久。”他话锋一转,指着远处高耸的坞墙,“前几日我献上的‘交叉箭垛’之法,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工程营的人正在改造,一个月后,郿坞的防御力,将提升三成。”
“这意味着,若有战事,我们中至少有三成人,可以不必死在敌人的蚁附攻城之下。你们的命,比我今天在台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要值钱得多。”
他没有讲大道理,只是赤裸裸地将“活命”这个最实际的好处摆在所有人面前。台下的骚动渐渐平息,许多老兵的眼神变了。他们可以不在乎一个长官的武力,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我林渊不敢说自己有多大本事,但只要我在这位置上一天,就会想尽办法,让我们脚下这座城,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绝城!让任何想打它主意的人,都把命留在这里!”
“我的话说完了。谁还有意见,可以现在提。如果没有,那就解散操练!”
他一番话说完,点将台下,鸦雀无声。那名带头挑衅的军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
“遵命!”三千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声浪,直冲云霄。
林渊站在台上,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用一个未来的许诺,暂时压住了这群骄兵悍将。接下来,他需要用实际行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回到董卓专门为他安排的守备府邸,一名心腹护卫立刻送上了一封密信。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但林渊一入手,就知道是谁送来的。除了王允,没人会用这种带着淡淡兰花香气的昂贵纸张。
拆开信,里面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却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焦躁。
信的内容很简单,王允在催他。凤仪亭计划失败后,王允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他命令林渊,必须在三日之内,利用职务之便,制造一次与貂蝉的“独处”,并且要让“外人”看到,为吕布的彻底爆发,埋下最关键的导火索。
信的末尾,还隐晦地提了一句:“若事有不谐,汝之家人,恐有冻馁之虞。”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林渊那个远在西凉军中当伙夫的“兄弟”,已经被王允当成了控制他的筹码。
“老狐狸……”林渊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王允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却不知道,棋盘上的风向,早就变了。
这封信,对别人来说是催命符,但对林渊而言,却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让他名正言顺、毫无顾忌地去撬开貂蝉心防的钥匙。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舞台,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这场戏,不仅要演给王允的眼线看,更要演给暗中观察他的李儒看,甚至,还要演给那个潜在的观众——吕布看。
他要利用王允的计划,来完成自己的布局。
“独处……还要让外人看到……”林渊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脑中无数个念头飞速闪过。
直接去后院找貂蝉,太过刻意,容易引起李儒的警觉。在公开场合,又无法达到“独处”的效果。
必须找一个地方,既僻静,又合情合理。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郿坞布防图上。手指顺着地图上的路线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地方。
凤仪亭。
又是凤仪亭。这个地方,仿佛注定是命运的交汇点。
上一次,是王允的失败之局。这一次,将是他的开山之作。
“来人。”林渊开口。
一名护卫推门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传我的令,明日起,内城防务进行调整。后院到凤仪亭沿线的巡逻队,增加一倍。另外,通知工匠,凤仪亭的栏杆有些陈旧了,派人去修缮一下,我要亲自监工。”林渊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护卫领命而去。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增加巡逻,是为了制造更多的“目击者”。修缮栏杆,是为了让他这个内城守备,有足够的理由,长时间地停留在那里。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把女主角请上舞台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貂蝉后院的方向。在他的视野里,那座小小的庭院上空,一股纯净的红色气运,如同被囚禁的凤凰,散发着孤独而哀伤的光芒。
“貂蝉,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快到了。”他喃喃自语,“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了。”
他知道,王允的眼线,此刻一定在府邸的某个角落,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接下来的所有行为,都必须符合一个“被逼无奈,只能执行命令”的忠犬形象。
当晚,林渊一反常态,在府中喝起了闷酒。他没有大醉,却表现得心事重重,唉声叹气,将一个内心挣扎、左右为难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相信,这些细节,会一字不差地传回报到王允的耳朵里,让他更加相信,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真正的猎人,早已在暗中,磨亮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