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咖啡厅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带着三月里还没散尽的凉意。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西装是上周特意熨过的，袖口被我反复捏得发皱，手里的红玫瑰用透明玻璃纸裹着，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 那是小雨最喜欢的香槟玫瑰，以前每次吵架，只要我带一束来，她总会先红着眼眶接过，再假装生气地别过脸。
我选了靠窗的老位置，桌面还留着上次我们刻下的歪歪扭扭的 “铭 & 雨”，被服务生擦得浅了些，却还能看清痕迹。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我们此刻拧巴的关系。我抬手摸了摸那道刻痕，指尖传来木质桌面的粗糙，突然想起她当时笑着说 “以后我们的家，要在玄关柜上刻上我们的名字，一直到白发苍苍”，心口猛地一紧，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三点整，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又响了一次。小雨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裙摆扫过门槛时轻轻晃动，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眼窝有些凹陷，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显然是熬过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她没化妆，嘴唇干裂，以前总爱涂的豆沙色口红不见了，露出原本淡淡的唇色，看起来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落的叶。
“小雨，你来了。” 我站起身，声音比预想中更抖，手里的玫瑰递出去时，指节都在发白。
她愣了一下，目光落在玫瑰花上，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没想到我会带花来。迟疑了三秒，她才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我的时候，凉得像冰。“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低头盯着花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们已经分手了，铭宇。”
“我知道。” 我坐回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心脏却像被一只手攥着，越收越紧，“但我放不下。这七天，我每天晚上都在想我们以前的样子 —— 想你在出租屋给我煮面，想我们挤在公交车上看夜景，想你说要和我一起攒钱买个带阳台的小房子。小雨，那些不是假的，对不对？”
她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玫瑰花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真的又怎么样？” 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我妈上周把我锁在房间里，哭着说如果我再跟你联系，她就去跳河。我爸血压高，一提到你就气得手抖，说我要是敢跟你走，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铭宇，我夹在中间，快被撕裂了。”
我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我想起以前她受了委屈，总会扑进我怀里哭，而现在，她就坐在我对面，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我知道你难。” 我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得很柔，“但我不是以前那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了。我现在是技术部副经理，下个月就涨薪，我算了算，加上项目奖金，一年能攒下八万。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给你一个家。”
“时间？” 她苦笑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我妈说，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她不能让我等一个未知数。她昨天还带了个男人的照片给我，说对方有全款房有车，让我去相亲。铭宇，我不想去，可我真的不敢再跟我妈吵了，我怕她真的出事。”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口。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让我保持清醒。“小雨，相信我一次。”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我两年，不，一年半，我一定买房。我已经跟领导申请了驻场项目，虽然辛苦，但奖金是平时的两倍。我还报了架构师的课程，拿到证书就能再涨薪。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你愿意等我。”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眼底的犹豫和痛苦交织在一起。阳光照在她脸上，泪水亮晶晶的，像碎掉的星星。过了好久，她才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地说：“铭宇，我…… 我想再信你一次。我也不想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那一刻，我感觉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我想伸手抱她，又怕唐突了她，只能死死攥着桌角，任由眼泪砸在桌面上。“谢谢你，小雨。” 我哽咽着说，“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了一场艰难的 “说服战”。每天晚上，小雨都会给她妈妈打电话，从我们大学时的互相扶持，说到我现在的努力，可每次都被她妈妈打断。“你太天真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穿屏幕，“他现在能对你好，是因为还没得到你！等你嫁过去，柴米油盐磨几年，他就变了！”
“妈，铭宇不是那样的人。” 小雨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连我不吃香菜都记得，加班再晚都会给我发消息报平安，他……”
“这些都是小事！” 她妈妈的声音更响了，“能当饭吃吗？能当房住吗？隔壁家小丽，嫁的人彩礼给了三十万，房子全款，现在在家当全职太太，不用上班受气。你呢？跟着他挤出租屋，还得担心房贷车贷，你图什么？”
每次挂了电话，小雨都会靠在我怀里哭很久。我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心里又酸又疼，却只能一遍遍地说 “会好的”，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份 “好” 什么时候才能来。我开始疯狂加班，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驻场项目在郊区，我每天来回通勤三个小时，累得倒头就睡，可只要摸到口袋里小雨塞给我的薄荷糖，就又能撑下去 —— 那是她怕我熬夜犯困，特意给我买的，说 “含着它，就像我在陪着你”。
我们还决定亲自去小雨家一趟。出发前，我特意买了她父母爱吃的水果和保健品，装了满满两大袋，手心却一直冒汗。站在小雨家楼下，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我突然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她妈妈还笑着给我端水果，说 “年轻人努力就好”，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开门的是小雨的爸爸，他脸色阴沉，看都没看我手里的东西，直接侧身让我们进来。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她妈妈坐在沙发上，手里织着毛衣，头都没抬。“叔叔，阿姨，我们来看看你们。” 我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声音有些紧张。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受不起。” 她妈妈的声音冷冰冰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还有事。”
“阿姨，我知道你们担心小雨跟着我受苦。”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是真心爱她的，我已经申请了驻场项目，奖金能翻倍，还报了架构师课程，我保证，一年半之内，一定买房，让小雨过上稳定的生活。”
“一年半？” 她妈妈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信任，“小伙子，你知道我们这儿的房价吗？首付最少也要五十万。你一个月八千块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一年也才九万六，一年半也才十四万四，连零头都不够。你让我们怎么信你？”
“我…… 我会想办法。” 我攥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发颤，“我可以找朋友借一点，再加上项目奖金和涨薪，我一定能凑够。”
“找朋友借？” 她爸爸突然开口，声音沉重，“借了不要还吗？到时候你们刚结婚就背着债，日子怎么过？小雨从小没受过苦，我们不能让她嫁过去就跟着你还债。”
“爸，我愿意跟铭宇一起努力。” 小雨拉了拉我的手，声音坚定，“我们还年轻，苦一点没关系，只要能在一起。”
“你闭嘴！” 她妈妈厉声打断她，“你懂什么？婚姻不是谈恋爱，是柴米油盐！等你怀孕了，连产检的钱都要算着花，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小雨的眼圈红了，却还是倔强地说：“我不后悔。铭宇对我好，我们一起努力，总会好起来的。”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敲在我们心上。过了好久，她爸爸叹了口气，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铭宇，我们不是故意为难你。小雨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只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我知道，叔叔。” 我看着他，真诚地说，“我比谁都想让小雨幸福。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她妈妈放下手里的毛衣，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好，我们就给你一个机会。但不是一年半，最多一年。”
“一年？” 我愣住了，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阿姨，一年真的太短了，我就算拼尽全力，也凑不够首付啊。”
“那就没办法了。” 她妈妈的语气很坚决，“要么一年之内买房，要么就不要再纠缠小雨。我们不能让她一直等你，她已经二十五了，耗不起。”
“妈！” 小雨急得哭了出来，“一年时间太紧了，你能不能再宽限一点？”
“不能！” 她妈妈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我看着小雨哭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她父母坚决的表情，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年，五十万首付，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我想起每天加班到深夜的疲惫，想起父母佝偻的背影，想起自己银行卡里寥寥无几的存款，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可我又看着小雨紧紧握着我的手，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信任，我怎么能让她失望？
“好，我答应你们。”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一年之内，我一定买房。”
听到我的话，小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走出小雨家的时候，夕阳正缓缓落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却暖不了我心里的寒意。小雨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烫：“铭宇，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我笑着点点头，可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一年，五十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我知道，为了小雨，为了我们的爱情，我必须拼尽全力。我低头看着她的笑容，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也是我前进的唯一动力。
“小雨，” 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不管以后多苦多累，我都不会放弃。”
她用力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努力。”
风轻轻吹过，带着春天的气息。我牵着小雨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前方的路模糊不清，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我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属于我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