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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御花园,暑气未消,蝉鸣依旧聒噪。甄嬛与沈眉庄相伴在莲池边散步,屏退了宫人,说着体己话。甄嬛承宠后,与眉庄见面不如以往频繁,但情谊依旧深厚。

“瞧你,如今圣眷正浓,气色都好了许多。”眉庄看着甄嬛,语气真诚带着欣慰,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她依旧保持着那份端庄娴静,但眼底深处,似乎少了些往日的光彩。

甄嬛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眉姐姐快别取笑我了。不过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罢了。这恩宠,如同镜花水月,哪及你我姐妹情谊实在。”她这话并非全为安慰,承宠愈深,她愈觉孤寂,愈发怀念与眉庄无忧无虑的旧日时光。

两人正说着,忽见不远处皇后宜修与华贵妃年世兰也正沿着另一条小径走来。宜修一身淡青,步履从容,世兰则穿着鲜艳的石榴红裙,紧紧挨着宜修,正仰着头说笑什么,眉眼生动,神采飞扬,与平日里请安时那副沉寂模样判若两人。

似是世兰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宜修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竟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虽浅,却瞬间柔和了她周身清冷的气质。她甚至抬起手,极自然地替世兰拂去了发梢沾上的一片落叶。

动作轻柔,一闪即逝,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亲昵。

甄嬛和眉庄俱是一怔,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垂首避让。

宜修的目光淡淡扫过她们,点了点头,便与世兰相偕离去。世兰经过时,眼角余光瞥见甄嬛,非但没有往日的敌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心满意足的光芒,仿佛在说:看,娘娘最在意的是我。

那一幕自然的亲昵和世兰眼中的光芒,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甄嬛的心。她忽然意识到,在那位看似无懈可击的皇后心中,或许真有一个人是特殊的。而这种特殊,与皇帝无关,与权力无关,只与那个人本身有关。

是夜,皇帝宿在别处。甄嬛独坐灯下,白日里那一幕在脑中挥之不去。她想起自己承宠时的谨慎算计,想起皇帝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目光,再对比宜修与世兰之间那不经意流露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亲昵,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空虚和迷茫。

她所求为何?圣宠?地位?家族的荣耀?

这些曾经清晰的目标,此刻却显得如此虚无。她就像一盘精致点心,被精心制作,等待帝王品尝,而制作她的人(皇后)心中,却另有一份不愿与人分享的、活色生香的私藏。

流朱见她神色怔忡,小心问道:“小主可是累了?早些安歇吧。”

甄嬛摇摇头,忽然问道:“流朱,你说……这深宫里,可有真正不计得失、不论权势的情分?”

流朱被问得一愣,讷讷道:“小主和沈贵人的情分,不就是吗?”

沈眉庄……甄嬛心中一动。是了,眉庄。无论她得宠失宠,眉姐姐待她始终如一。那份温暖和安稳,是这冰冷宫墙内唯一的真实。

恰在此时,宫人匆匆来报:沈贵人感染风寒,发起高热!

甄嬛心中大惊,什么迷茫空虚瞬间抛诸脑后,立刻起身就要赶往闲月阁。流朱忙劝:“小主,夜深了,您明日还要去景仁宫请安,此时过去若过了病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甄嬛语气坚决,“眉姐姐身子一向弱,我必须去看着她!”她甚至等不及备辇,只带了两个心腹太监,提了宫灯便匆匆赶往闲月阁。

闲月阁内,药气弥漫。沈眉庄烧得脸颊通红,意识模糊,口中喃喃呓语。甄嬛赶到时,见她这般模样,心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斥退有些慌乱的宫人,亲自拧了冷帕子为眉庄敷额,又接过药碗,一小勺一小勺地耐心喂药。

她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际泛白,眉庄的高热才渐渐退去,沉沉睡去。甄嬛累得几乎虚脱,却不敢离开,只趴在床边小憩。

沈眉庄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甄嬛疲惫的睡颜,她的手还被甄嬛紧紧握着。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湿润。在这深宫之中,还有什么比这份不离不弃的情谊更珍贵?

甄嬛一夜未归碎玉轩,自然瞒不过宜修。剪秋禀报时,宜修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了。”并未多言。

次日甄嬛拖着疲惫之身来请安,宜修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沈贵人身子的确弱些,你姐妹情深,探望是应当的。只是也要顾及自身,莫要劳累过度,失了分寸。”话语虽是关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甄嬛心中一凛,忙垂首应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请安结束后,世兰故意落在最后,蹭到甄嬛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莞贵人真是姐妹情深啊,守了一夜。不过,再情深,也比不上娘娘待我万一。”说完,不等甄嬛反应,便像只骄傲的孔雀般转身追上宜修,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甄嬛看着她们相偕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没有感到嫉妒或愤怒,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清明。

她忽然明白了,世兰的炫耀和得意,源于她拥有了某种自己或许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而自己与眉庄的情谊,是另一种珍贵,与世兰和皇后的关系不同,但同样真实,同样是她在这深宫中不可或缺的支撑。

经过这一夜,甄嬛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皇帝的恩宠依旧要争,皇后的指令依旧要遵,但她的内心有了更坚实的锚点——那就是与眉庄之间超越利益算计的情谊,以及……对皇后与华贵妃那种复杂关系的重新认知。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等待帝王垂怜的妃嫔,一个被皇后操控的棋子。她开始更清晰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思考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前路依旧凶险,但她的脚步,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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