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清风身上。
失败带来的短暂挫败,被更强烈的求知和不服输取代。
苏清风走到空地中央,伸手解下了背上那一直用厚实麻布仔细裹缠的长条包裹。
他一层层解开包裹的布结,动作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厚实的靛蓝麻布落下,露出了里面那张古朴厚重的牛角弓。
弓背黝黑,牛角的纹理历久弥新,透出一种坚韧的光泽,上面深刻着岁月和无数次紧握留下的几道磨痕,筋角木胎的结构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正是林大生郑重托付给他的祖传三担硬弓。
郭永强眼睛都直了,刘志清忘记了之前的懊恼,林立杰也站直了身体,屏住了呼吸。
苏清风将装得满满的、插着十几支磨得锃亮、尾羽丰满修长翎羽箭的箭壶挂在腰间容易取用的位置。
他没有多言,伸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长箭。
那箭簇黑沉,刃口在惨淡的日光下反射出一点逼人的锋芒。
他站定,姿势极其自然却又无懈可击。
双脚稳稳踏在冻硬的雪地上,如同扎根的磐石。
左手握弓,手臂稳如山岳。
右手三指(拇指、食指、中指)扣住箭尾翎羽下方的箭杆,将箭稳稳搭在紧绷的弓弦上。
弓身在他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与他臂膀的线条融为一体。
没有刻意的吸气提胸,他的胸膛自然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极其深沉绵长,整个人的节奏变得异常缓慢清晰。
他没有立刻开弓,那双如同浸透了寒冰的锐利眸子,平静地扫视着三十步外那个草扎的“狍子”靶子。
像是在将它拆解、预判它下一刻的动作。
“扯。”
声音低沉,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草垛后,林立杰精神高度集中,闻令毫不犹豫,猛地再次发力扯动那细杆!
“狍子”靶子以几乎相同的力道和速度猛地前蹿!
就在那“狍子”身躯开始移动的同一刹那!
苏清风的眸中精光爆射!
他吐气开声,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刚劲的低喝。
“开!”
稳如山岳的左手纹丝不动,右臂筋肉如同盘龙苏醒,瞬间爆发出爆炸性的力量!
那三担的硬弓在他双臂沉稳的配合下,弓身发出“绷——嗡——”
一声低沉浑厚,如裂帛又似冰层断裂般的颤鸣!
弓身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撑开变形,牛角的韧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弓弦瞬间绷成一道致命而完美的满月!
动作迅疾如电!前冲的靶子身影刚越过自身长度的三分之一!
撒放!
右手三指闪电般松脱!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勾扯!
力量在极限处彻底释放!
“噌——!”
一支翎羽长箭离弦的爆鸣声尖锐得几乎刺破空气!
速度快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肉眼难以追踪的淡淡残影!
它撕裂冰冷的空气,以一种近乎笔直却又饱含力道的轨迹,发出死亡的尖啸!
噗嗤!!!
一声沉闷,饱含力量感的穿透声骤然响起!
箭矢仿佛预知了那“活靶”前冲的姿态!
目标不再是躯干某处,而是精准地出现在“狍子”脖颈本该存在的要害位置!
强劲的力道携带着沉重的箭头和修长的箭杆,瞬间穿透了厚厚捆扎的干草和作为骨架的硬质藤条!
箭头余势未消,深深扎入靶子后方的冻土!
力道之大,让整个草靶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向后猛地倒仰!
那模拟的“脖子”位置被洞穿撕裂,草屑木屑飞溅!
箭杆剧烈震颤,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悲鸣!
快!准!狠!
这一箭蕴含的力道、时机和致命的狠辣,是刘志清那三十磅弓望尘莫及的威能!
这是能将野猪甚至东北虎的骨肉撕开的野蛮力量!
整个空地死寂一片,只有箭杆震颤的嗡鸣和冷风刮过树梢的呜咽。
郭永强张着嘴,忘了呼吸。
刘志清眼睛瞪得滚圆,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连林立杰也从草垛后探出身,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震撼和一丝明悟。
真正的活猎,要的就是这种能瞬间扼杀生机的雷霆手段!
不是碰运气,是绝对的掌控!
苏清风没有停顿,没有炫耀,眼神甚至没有丝毫波澜。
那支箭离弦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向腰间的箭壶。
第二支长箭被抽出、搭弦、开弓!
“绷嗡——噌!”
“噗嗤!”
同样的浑厚弓鸣!
同样的离弦爆音!
同样的沉闷穿透!
靶子刚刚倒仰,还未完全落定!
第二支箭如同追命的使者,接踵而至!
这一次,精准地洞穿了“狍子”心脏部位的草团!
深扎冻土!
苏清风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流畅得仿佛行云流水!
每一次呼吸的沉凝,都伴随着一张恐怖满弓的开合!
每一次浑厚如闷雷的弓弦颤鸣响起,就有一道致命的闪电离弦射出!
每一次沉闷如裂帛的穿透声传来,就有一个理论上足以致命的部位在草靶上被洞穿!
草屑、木屑在连续不断的巨大冲击下如同碎屑般四下爆裂飞溅!
那可怜的“狍子”靶子,身上迅速多出两个拳头大小,前后贯穿的狰狞创口!
快!疾如风火!
准!矢无虚发!
狠!贯穿致命!
苏清风缓缓收势,三担硬弓在他手中不再紧绷,却依旧散发着慑人的冷意。
他轻轻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气息悠长平稳,如同完成了最平常的劳作。
额角甚至不见汗渍,只是因用力而微微泛红。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
三十步外的空地上,那个曾经勉强成形,活灵活现的草扎“活靶”,早已变成了一堆散乱不堪、千疮百孔的干草和断裂的藤棍。
冷风吹过,残余的草叶簌簌抖动,更显凄惨破败。
郭永强、刘志清、林立杰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呆立在原地,忘记了严寒,忘记了刚刚自己的失败。
他们看着苏清风平静收弓的背影,一股巨大的震撼,如同沉重的冰山轰然砸落在心头,随之涌起的,是近乎灼热的敬畏。
实在是太强了!
差不多的年纪,苏清风这能力,感觉一个人在山里搏斗十头东北虎都可以了。
郭永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干涩得发疼,只憋出一句几乎变调的嘶哑惊叹:“他娘的……清风哥……你这……还是人吗?”
“我感觉,以后就看着清风哥打猎吧!让我们吃口肉就行!”
“早知道清风哥这么厉害,我早把我爹的牛角弓偷出来给清风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