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回头一瞥，看见两人仍踉跄追赶。
和尚脚步虚浮，脸色发白，几乎是在凭着一口气支撑；段鹏张着嘴大口喘气，像被拖上岸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挣扎。
但他们都还在动，没有倒下。
这让王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样的耐力与意志，正是特战队员最需要的东西。
起初，两人还能边跑边低声抱怨几句，互相打气。
可随着山路愈发险恶，体力迅速枯竭，言语也断了。
只剩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林间回荡。
他们心里清楚，前面那人根本没有放慢的意思，于是也只能咬牙紧跟，绝望中拼出最后一丝力气。
和少年时在少林寺练功，每日挑水劈柴、扎马步打桩，日复一日，苦不堪言。
那时他以为那是世间最难熬的修行。
如今回头看，那段日子简直像是在享福。
眼前的奔袭，是对身体极限的彻底挑战，每一步都在撕裂筋骨。
段鹏也曾自认体力过人。
过去扛米送货，百来斤的麻袋压在肩上走几十里山路都不带喘。
可这一次，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肺部火辣辣地疼，脑袋一阵阵发晕。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身体已经到了尽头，而前方那个人却像不知疲倦的机器。
王风的身影始终在视线前方不远不近地晃动，像一座移动的山，稳稳压住两人的意志。
他们曾试图加速拉近距离，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差距始终不变。
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团长，根本不像普通人。
直到王风停下脚步，两人才几乎瘫软在地。
汗水浸透衣衫，四肢麻木，连手指都不听使唤。
他们多想就此躺下，什么都不管，睡到天荒地老。
王风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只是我们日常训练的一部分——急速奔袭，持续约一个时辰。目的是在最短时间内抵达目标区域，实施突袭。关键只有一个字：快。”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二人，“你们现在可以休息，二十分钟。”
听到这句话，和尚和段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什么战术意图、作战目的，此刻全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停下来喘口气，哪怕一分钟，都是恩赐。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暮春时节，晋西北的气候早晚差异明显。
平日在河源县城，正午阳光直射，空气里已带着灼热的气息。
可如今一路疾行，穿越山林，虽已近午时，林间却清风拂面，凉意沁人。
咕噜——
魏和尚的肚子突然发出声响，像是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他在团里向来训练强度大，饭量也惊人。
这一路不停奔袭，随身带的食物早已消耗殆尽，此刻空腹前行，自然难耐饥肠。
王风侧头看他，“饿了？”
魏和尚挠了挠头，咧嘴一笑：“有一点。”
王风点头：“正常。咱们特战队员，在这种地形执行任务是常事。山林作战，第一要紧的是保持体力。怎么维持？靠自己找。”
“靠山吃山？”
魏和尚一愣。
“当年大牛提过的事，你还记得不？”王风淡淡道，“他们在特训时，吃过活蚯蚓。”
魏和尚喉头滚动了一下，脖子一缩：“这……这事儿俺听过。三哥，咱俩不会也要……生吞那玩意儿吧？”
段鹏脸色发青，一路上他就在琢磨这事。
原本只是猜测，越想越觉得胃里翻腾。
如今话挑明了，两人心里顿时沉了下来，像被冷水从头浇到脚。
王风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我不强迫你们吃什么。只要能补充能量，你们自己决定。蜈蚣也好，虫子也罢，只要管用就行。但有一条——绝不能点火，暴露目标，后果你们清楚。”
“明白！”
“去吧，半个时辰后补给点集合。不管有没有进食，必须到场。”
“是！”
话音落下，王风身影一闪，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他没说的是，这次进山不只是对魏和尚和段鹏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锤炼。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深入骨髓的训练激情了。
身体里的每一根筋脉仿佛都在苏醒，耳边似乎又响起当年魔鬼教官的怒吼。
那时，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坚持，只知道不能停下。
也许是为了尊严，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撑得住。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每一步都无比清晰。
王风知道，抗击日寇，让兄弟们少流血、多打胜仗；让更多百姓平安活下来；让脚下的土地不被践踏——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为此，他不仅要带出更强的兵，比如魏和尚、段鹏、大牛，更要让自己始终走在变强的路上。
这世上从没有极限，只有不断突破。
只要你愿意，每一天都能比昨天更进一步。
王风着手搜寻吃食，动作利落。
他没给自己开什么后门，也没让和尚与段鹏占便宜。
补给站里堆着些药品和武器，还有炊事班每天送来换走的口粮——馒头、大饼，甚至几块热过的红烧肉。
这些东西原是王风备着应急用的，眼下暂时派不上用场。
他在一棵陌生树旁停下，树根裂开一个小洞，仅拇指大小。
凭经验，这多半是蝉蜕前钻出的地孔。
他蹲下身，三两下扒开泥土，果然掏出一只无翅的小虫。
这是幼蝉，民间唤作“蝉猴”，埋在土中多年才爬出地面。
生吃脆嫩多汁，营养丰富，比起蚯蚓蜈蚣之类，简直称得上美味。
吞下那只蝉猴，王风继续翻找。
体力消耗太大，必须补充蛋白质。
野外生存训练中，这类觅食手段本就是必修课。
过了一阵，他在一株枯病的老树干上发现五六条肥硕的木环虫，粗如手指。
这种虫子蛋白含量极高，若架上炭火烤制，口中念句“木环长木环长，越烤越长”的俏皮话，倒也添几分趣味。
虫身受热后蜷缩扭动，随后拉长变脆，油脂渗出，香气扑鼻。
无需调料，咬一口满嘴流汁，鲜味直冲脑门，真像是天上才有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