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朝堂之上,还有谁是师承孔家的?”
群臣中又走出十几名文官。
这就是孔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也是历朝历代都礼遇孔家的原因。
一个孔家,就为朝廷贡献了近半数的文官。
“就这些?没有其他人了?”
其实朝 ** 自孔家门下的远不止这些。
那些没站出来的,昨天都被杨士奇一一提醒过。
杨士奇神色凝重地看着站出来的一群人。
燕王殿下该不会是想……
朱高煌稍等了片刻,再没有人站出来。
他点了点头。
“来人,把他们全部拖出去斩了。”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这么多人,一次性全斩了?
这些人可不是只会吹毛求疵的言官。
他们大多身居要职。
若全杀了,恐怕会引起朝野震荡!
————
上架孔宣根本不信朱高煌的话。
是,朱高煌确实嚣张。
他在朝堂上杀过言官。
皇上也没有阻止。
但言官终究只是言官。
偌大的朝廷,少了言官短时间内依旧能运转。
能替补的人也很多。
毕竟大明对言官的要求只有两点:
眼睛要尖,头要铁。
都不是些需要高深技艺的差事。
即使出现空缺,也能很快找到人填补。
可今日要处置的这些官员不同。
其中好几位身居要职。
例如户部左侍郎、工部右侍郎、右佥督御史等。
这些位置,岂是仓促间就能找到合适人选的?
说杀就杀,孔宣绝不相信!
但朱高煌从不是个轻易说笑之人。
皇宫内的侍卫,皆是朱棣的心腹。
一听到朱高煌下令,
他们立刻进入太极殿,
将那些大臣一一架起。
而朱棣竟毫无阻拦之意,
任凭侍卫们将这些官员拖出殿外。
这下孔宣再也按捺不住。
他挣脱侍卫的手,
怒视朱高煌喝道:
“燕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把朝廷当成儿戏之地吗?”
“这些人都是我孔氏子弟,燕王如此行事,莫非是想让大明与我曲阜孔家决裂?”
朱高煌背负双手,缓步登上龙椅前的台阶。
他走到最高处,
转身俯视群臣。
那双冷漠的眼眸扫过众人,
令在场官员无不感到寒意刺骨,
汗毛倒竖。
“决裂?”
“看来多年的优待,已让孔家迷失了自我。”
“莫非你以为,大明文脉离了孔家就会崩塌?”
别的事孔宣不敢断言,但论及文脉传承,
他信心十足。
“这是自然。
我孔家身为文脉之首,声望无人能及。”
“即便今日你杀了老夫,自有其他孔氏族人接替,继续引领天下文人。”
孔家历经千年而不倒,倚仗的正是这无可匹敌的声望。
这类似于后世的明星效应——
千年积累的声望,使孔家成为文人眼中的璀璨明星,
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有人盲目追随。
但这其中潜藏着一个致命弱点:
成也声望,败也声望。
一旦孔家声望崩塌,
这文脉之首的地位便将如空中楼阁,
随风消散。
朱高煌挥手示意孔宣身后的侍卫退下。
孔宣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看来,朱高煌终究是怕了。
“燕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若你此刻放了那些人,并向老夫赔礼认错,老夫便不再追究。”
朱高煌被孔宣这般自以为是的态度逗得笑了起来。
“有意思。
孔宣,本王决定饶你一命,让你亲眼看看,你们孔家这所谓的文脉之首、不灭金身,究竟有多不堪一击。”
“小鼻涕,去取朱砂和圣旨来。”
小鼻涕犹豫地望向朱棣。
圣旨与朱砂,本只有皇帝下诏时才能使用。
燕王此举……
好在朱棣并未反对,朝小鼻涕点了点头。
他也想看看,朱高煌究竟要如何对付孔家。
这些年来,孔家行事愈发张扬。
朱棣对他们早已心生不满。
皇帝尚在,孔家就敢自称手握大明文脉?
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原本,朱棣只想借朱高煌之手,削弱孔家部分势力。
不料今日孔宣这老东西亲自前来,还将矛头指向了曌儿。
很快,小鼻涕取来了圣旨与朱砂。
朱棣亲自执笔。
朱高煌口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即日起,科举所考项目,额外增设一道必考题——曲阜孔家,如何在宋末至元初之际得以存续。”
朱棣握笔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为何?
因为朱高煌这一招,实在太过狠辣。
这分明是要将孔家彻底踩入泥淖。
孔宣瞪大双眼。
身为孔家人,他岂会不知这道题的答案?
宋仁宗时,曾赐孔家“衍圣公”
世袭封号。
然而宋末朝廷衰弱,当时的衍圣公竟背叛宋廷,投靠了后金。
待蒙元势力渐起,孔家见后金将亡,又主动归顺元朝。
元世祖忽必烈自然厚待孔家,使其地位较宋朝时更为显赫。
这便是孔家当年为求自保所做的背信弃义之事。
在孔家巨大的声望之下,这些隐秘被悄然掩盖。
连孩童都知“忠臣不事二主”
,而号称引领天下文脉的孔家,却为保全自身,两度背主。
朱高煌将此事设为科举必考之题,便是要逼迫天下学子,去揭开孔家在宋末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日积月累,天下读书人都会知道,孔家嘴上讲的是仁义道德,背地里做的却是龌龊之事。
轻而易举便击溃了孔家那看似不败的声名。
这般手段之凌厉,实在令人震惊。
孔宣气急攻心,竟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此前那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难道说,传承千年的孔家,就要这样断送在他的手中?
不,绝不可以。
突然间,孔宣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朝着朱高煌跪下,
一下一下地磕着响头。
“燕王殿下,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甘愿一人承担,望殿下念在孔家为大明培育诸多人才的份上,网开一面。”
朱高煌冷冷一笑。
“现在知道后悔了?”
“——晚了!”
朱高煌走到一直低着头的曌儿面前。
“曌儿,你想怎么处置他?”
最终的决定权,朱高煌交给了曌儿。
可曌儿早被孔宣那番话说得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又怎能做出决断?
“爹爹,我……”
——————
上架 “爹爹,我……我不知道。”
曌儿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道。
朱高煌皱了皱眉。
这孩子还是有些自卑,
不过被人说了几句,就开始自我怀疑。
这样下去可不行。
朱高煌牵起曌儿的手,
带她走上高台,
让她正面朝向朝堂上的众臣。
曌儿显然不适应被这么多人注视,
眼神躲闪,身子微微发抖。
朱高煌站在她身后,
一手轻扶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
让她抬头挺胸,正视下方的群臣。
“你是皇帝的孙女,王爷的女儿,大明的郡主。”
“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明。”
“不管面对谁,都必须昂首挺胸。”
“他们是我大明的臣子,是我们朱家的臣子。”
“有什么好怕的?”
“朱曌,不必犹豫,不必彷徨,听从你心里真正的声音。”
“此刻告诉本王,你愿不愿饶过此人?”
朱高煌的语气温和中透着不容置疑。
这是他头一回直呼曌儿的全名。
意味着朱高煌此刻极为郑重。
曌儿在过往环境里浸染太久。
要想迅速扭转她的性子,就需用狠招。
身后有朱高煌作为倚仗,怕生的曌儿心中也涌起一丝勇气。
到底该不该放过这个人?
曌儿又在心底问了自己一次。
朝臣们个个惊得瞠目结舌。
这绝非寻常小事。
孔家千年积淀,根基早已盘根错节。
将如此重大的决断交予一个小姑娘。
是否太过轻率?
陛下也真是放心,竟不干涉燕王所为。
跪伏于地的孔宣见朱高煌将决定权交给曌儿。
脸上不禁掠过一丝窃喜。
在他看来,小女孩总是心地纯善。
说几句软话哄骗一番便能过关。
孔宣装出可怜模样,对曌儿说道:
“郡主,先前是老朽有眼无珠,口不择言,冲撞了郡主,望郡主宽宏大量,饶过老朽这回。”
“他日老朽定当登门谢罪。”
说罢,孔宣又重重朝曌儿磕了三个响头。
全然不似早朝时。
那个因曌儿立于群臣之前而大发雷霆之人。
尽管背对着众人。
孔宣仍能感到几道灼灼目光刺在背上。
他也觉得颜面扫地。
年逾古稀之人,竟向年方十岁的小姑娘跪地求饶。
简直羞愤难当。
但想起朱高煌那道诛心的诏令。
以及孔家未来的结局。
他便将这份羞耻狠狠压下。
所有人都在等待曌儿的回答。
曌儿认真思索片刻。
坚定开口:“我不愿。”
若孔宣只针对她一人,或许心一软就饶过了。
但他也在针对她的爹爹。
尽管相处仅一日时光。
她却已深深依赖上爹爹。
爹爹将她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她也要守护好爹爹。
任何意图伤害爹爹的人,都不值得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