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这就是未来王妃吧?哎呀,老天开眼啊!圣旨一下,太后娘娘连说了好几遍‘侭儿有福了’!真是天赐良缘,天赐良缘啊!”
苏晚渺脸一红,耳尖都染上了淡粉。
她前世也曾进出宫廷数次。
可太后素来深居简出,性情淡漠,极少见外人。
她一次都没能真正见到过太后,更别说走进这太后寝宫了。
今日一路行来,步步小心,心始终悬在半空。
“皇祖母最宠我,自然也会宠你。”
萧侭轻声说道。
话音未落,便牵着她,毫不犹豫地往殿内走去。
还没跨过门槛,殿内珠帘轻响。
一道苍老却精神矍铄的身影已匆匆迎了出来。
是太后。
“侭儿……你、你都这么高了?”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死死落在萧侭脸上。
她老了。
曾经雷厉风行的铁腕太后,如今终究也被岁月磨去了锋芒。
她的背微微佝偻,发间银丝隐现。
萧侭牵着苏晚渺,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孙儿多年在外守边,未能回宫侍奉祖母膝下,让您日夜牵挂,实在罪过。”
“说这些干嘛!”
太后立刻伸手虚扶。
“人平平安安就好!回来就好!外头风沙大,边境苦寒,你瘦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又是一红。
她目光这才缓缓移向苏晚渺,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目光如刀,带着审视,却在看到萧侭仍紧紧攥着苏晚渺的手时,微微一顿。
“是个懂分寸的孩子,进来说话吧。”
苏晚渺悄悄抬眼,正好撞上萧侭温柔含笑的眸子。
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在这一刻,缓缓松了下来。
坐定后,周嬷嬷立刻端上热茶和几盘点心。
太后笑眯眯地推了推茶盘。
“每一样都是我盯着火候、挑着材料弄出来的,外头想吃都吃不着。你别拘束,当自己家一样,多尝点。”
“是,谢谢太后。”
苏晚渺轻声应道。
她顺手捏起一块玫瑰酥,指尖微微沾了点糖霜,却毫不在意。
酥皮在口中碎开,甜中带香。
她眉尖微微一挑,眸光微闪。
太后没吱声,一双凤目却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她不慌不忙,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既不过分讨好,也不刻意疏离,心里那点原本压着的疑虑,慢慢松了点。
接着,太后便问起萧侭在南疆的事。
她问得细致,从军粮供应到边关防务,从战损人数到敌情动态,无一遗漏。
萧侭坐在下首,一句一句答得清楚明了。
说到关键处,他甚至主动提及密探被杀之事,将案情原委、线索脉络,一一如实道出。
连证据都从袖中取出,恭敬呈上。
他压根没避着苏晚渺。
而苏晚渺听着,神色从容,目光专注。
既不惊慌,也不插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太后心里立刻明白了。
这俩人,早已不是外人了。
临走前,太后先打发萧侭去外头等。
萧侭起身行礼,目光在苏晚渺身上停留一瞬。
殿内只剩两人,气氛悄然凝重。
太后转身,低声吩咐:“周嬷嬷,把那支金凤钗取来。”
周嬷嬷应声而去。
片刻捧来一只锦盒,掀开红绒衬里,一支金光灿灿的凤钗静静卧在其中。
那凤首昂然,羽翼舒展,栩栩如生。
太后亲自接过,手指摩挲着凤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随即抬手,将凤钗稳稳地插入苏晚渺的发髻之中。
苏晚渺连看都没来得及细瞧,只觉发间一沉,金丝微凉贴着头皮。
太后赏的东西,哪能是寻常物?
更何况是凤钗!
她膝盖一弯,下意识就想跪地磕头谢恩,却被其一把托住手腕。
“别急着谢。”
太后轻拍她手背。
“这支钗,不好戴。侭儿打小没了娘,没人护他,也没人疼他,这皇宫里,真心对他的人,只有我一个。我今儿把这钗给你,不是赏你,是托付你,往后,你要像我一样,护着他、信着他。你若敢负他……别怪我不讲情面。”
……
苏晚渺一出殿门,微风拂面。
她抬手轻抚发间,那支金凤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萧侭站在阶下,玄色袍角被风吹得微微翻动。
一见她出来,目光立刻落在她发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先帝当年亲手给太后打的。
用的是宫中最上等的赤金,由御匠耗时三月精雕而成。
可他没说破,只轻轻拉住她的手。
“祖母和你说了啥?”
苏晚渺挑了挑眉,眸光灵动。
“她说呀,要是我不好好待你,她就让我好看!”
萧侭眉头却猛地一皱,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他回头瞥了眼主殿紧闭的朱红大门。
“你咋回的?”
他比谁都清楚太后手段。
先帝最宠爱的柳贵妃,只因一句话说得不合她意,一夜之间便暴病而亡。
姜家更是一门心思捧她,连皇帝现在都怕她三分。
朝中大事,十有八九先过她手。
她今日把凤钗交给苏晚渺,不是简单的赏赐,而是立誓。
要是太后真要动苏晚渺,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拦不住。
就算拼尽全力,豁出性命去周旋,可能也只勉强能保住她一条命……
那一瞬间的无力感,让他呼吸都滞了一拍。
苏晚渺瞧出他眼里的担心,眉梢轻扬。
“我说,您放心吧,我苏晚渺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对不起王爷!”
“真的?”
“骗你干嘛?”
她答得干脆利落,眼睛亮晶晶的。
“咱俩是过命的搭档,同生共死的交情。我亏谁也不能亏你啊。”
暖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院子里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她见他不出声,便伸出手,轻轻戳了他一下。
“我说得不对?”
太后威风八面,连皇帝都要低头三分。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按理说,的确该怕。
可她不怕,是因为她压根没想过要嫁别人。
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了一件事。
她和萧侭,从来就只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不是情人,不是夫妻,而是能在刀山火海中互为后背的战友。
既如此,她怎么可能会负他?
萧侭勉强扯了下嘴角。
“没,你说得对……皇祖母迟早会放心的。”
……
回到秋水殿,院子里多了不少熟面孔。
宾客三三两两地走动。
衣香鬓影,笑语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