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指尖在平板边缘停顿，屏幕上的“远航信息咨询有限公司”页面尚未关闭。他刚将这笔五十万元的咨询费纳入高危追踪队列，内线电话便响了。
“小陈总。”周建国的声音低沉紧绷，“赵宇把最后三千万转出去了——全部进了新光慈善基金会。”
陈默没有抬头，手指滑动调出基金会账户实时监控界面。资金流入记录刚刚刷新，金额精确到个位数，转账路径干净利落，经由一家注册于新加坡的中间公司，最终汇入基金会主账户。
他起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文件册，《新光慈善基金会章程》。翻至第五条，目光落在“紧急情况下，理事会三分之二成员同意即可冻结资金”这句上。钢笔从袖口滑出，在条框下方划下一道直线。
“周总监。”他声音平稳，“立刻通知所有理事，十五分钟后召开紧急线上会议，议题：基金会资金安全审查。”
周建国站在原地未动。“赵宇已经打过电话了。王理事和李理事明确表示不会参会，张理事说信号不稳，恐怕接不通。”
陈默将章程轻轻放回桌面，打开加密通讯系统，输入程雪的专属通道：“调取近三个月基金会全部往来凭证，重点筛查赵宇签字记录，包括电子签、手写扫描件、授权委托文件。”
“是。”回复几乎秒到。
他转向周建国：“他们不来，是因为以为这一步走得隐蔽。可规则不是谁先动手就归谁用的。”
周建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陈默叫住他，“你刚才泡的茶，还没喝。”
周建国回头，看见办公桌上那杯龙井正冒着细烟，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扩散。他走回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气模糊了镜片。
“你早料到他会选这条路？”他问。
“慈善账户监管宽松，资金用途弹性大，一旦注入，追查难度成倍增加。”陈默坐回椅中，左手无名指摩挲着祖母绿戒指，“但他忘了，这个基金会是我父亲亲手设立的，章程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参与修订的。”
周建国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目光微动。“所以……你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是等。”陈默盯着投影屏上陆续亮起的理事头像，“是逼他把最后一笔钱交出来。之前那些转移，都是试探，这笔才是真正的底牌。他必须让它‘合法’落地，才能抽身离境。”
此时，程雪的消息弹入系统：“发现异常。过去三个月，赵宇共签署七份对外拨款协议，其中五份的签字笔迹与备案样本存在细微差异，尤其是收尾勾画角度偏移3.2度。另，有两笔合计八百万的资金流向名为‘康宁康复中心’的机构，该机构注册地址为废弃厂房，无实际运营记录。”
陈默将信息同步推送到会议共享文档。
“康宁康复中心？”周建国皱眉，“这个名字我没印象。”
“也没必要有。”陈默冷声道，“它是空壳，专门用来消化基金会名义下的‘公益支出’。赵宇打算用它完成资金洗白的第一跳。”
投影屏上，理事接入数量已达七人，超过法定人数。陈默点击开启会议。
“各位理事，”他的声音通过音频系统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晚召集紧急会议，议题如下：根据《章程》第五条，提请对基金会账户当前持有的三千零四十二万元资金实施临时冻结，理由——涉嫌被用于规避企业财务监管及潜在利益输送。”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一片静默。
“陈总，”一位女理事开口，“这笔资金来源清晰，转账方为陈氏集团全资子公司，用途标注为‘青少年心理援助专项基金’，符合基金会宗旨。您提出的冻结理由是否过于主观？”
“主观？”陈默调出程雪刚传来的比对图，“请看屏幕。这是赵宇近期签署的拨款文件签字样本，与他在董事会备案的手写签名进行轮廓重叠分析的结果。红色区域为偏差部分，主要集中于‘宇’字末笔的提钩弧度。同一人书写，不可能出现系统性偏差。”
众人屏息。
“更进一步。”他切换画面，“这笔资金转入后，已有三百万元被申请拨付至‘康宁康复中心’。该机构无医护人员注册信息，无服务对象名单，其官网域名注册时间仅两个月，服务器位于境外。请问，这样的单位，如何开展心理援助？”
仍有人质疑：“或许只是管理疏漏。直接冻结，会不会影响基金会声誉？”
“声誉？”陈默语气未变，“如果放任这笔钱流出，真正受损的是整个公益体系的信任基础。各位加入理事会，不是为了背书违规操作的。”
他停顿一秒：“现在投票。是否同意启动资金冻结程序？”
表决开始。
绿色确认框陆续跳出，六人支持，一人反对，两人弃权。超过三分之二，决议通过。
“系统已生成冻结指令，将在三分钟内生效。”周建国低声汇报。
陈默点头，随即在后台发起另一条指令：将“康宁康复中心”的全部关联信息打包，标记为“优先级A”，发送至陆明远邮箱，并附言：“明日一早，申请对该机构立案调查。”
会议结束，投影熄灭。
周建国没有立即离开。他重新续了一杯龙井，茶叶在热水中舒展，香气再度弥漫。
“接下来呢？”他问。
“等。”陈默靠向椅背，“他不会善罢甘休。这笔钱被锁住，等于切断了他的退路。他要么强行突破，要么找人替罪。”
“你觉得他会选哪个？”
“都不重要。”陈默抬起左手，看了一眼祖母绿戒指，“重要的是，他已经出手了最后一招。而我，现在握住了他的命脉。”
周建国轻叹一声，低头看着手中茶杯。水面上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也映出他眼角的皱纹。
“当年陈老董事长救我女儿时，说过一句话。”他忽然开口，“‘账可以乱，人心不能乱。’我一直记着。”
陈默望着他，没有回应。
“所以我一直守着这些数字。”周建国继续道，“一笔一笔地核，一页一页地查。我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最信任我——因为我宁愿慢，也不愿错。”
陈默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灯火如常，楼宇之间光影交错。
“从明天起，基金会审计流程全面升级。”他说，“所有签字必须双因子验证，纸质文件同步上传区块链存证。每一笔支出，都要能追溯到具体受益人。”
周建国点头：“我已经让财务部准备方案了。”
“还有。”陈默转身，“你藏在寺庙功德箱里的那份账本，明天取回来。是时候让它见光了。”
周建国眼神微震，随即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好。”
陈默走回桌前，拿起雪茄盒，打开又合上。盒内雪茄从未点燃，却始终摆放整齐。
他登录内部系统，查看倒计时。
71:42:18。
时间仍在推进。
但他已不再被动等待。
手机震动，一条来自雷虎的新消息弹出：“b座三层会议室硬盘数据恢复完成，发现一份加密压缩包，命名格式与赵宇惯用方式一致。正在破解。”
陈默回复：“进度同步程雪，优先提取资金调度相关内容。”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周建国收拾好资料，端起茶杯准备离开。
“周叔。”陈默忽然叫他。
老人停下脚步。
“下次泡茶，少放点茶叶。”他说，“太浓了，反而遮住了本味。”
周建国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知道了，小陈总。”
门关上。
办公室只剩陈默一人。
他调出基金会资金流向三维图谱，目光锁定在“康宁康复中心”之后的下一个节点——一家名为“海辰文化传播”的公司。该公司股东名录为空白，但注册联系电话，正是林国栋曾使用过的号码。
陈默将该号码标记为“关键链环”，加入自动监控列表。
投影屏突然闪烁，一条预警弹出：
“远航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账户尝试发起跨境支付，金额五十万元，收款方为瑞士某私人银行信托账户。
系统已按预设规则延迟执行。
陈默没有犹豫，点击“永久拦截”，并触发反向追踪程序。
屏幕加载进度条缓慢推进。
就在即将完成时，程雪发来消息：“压缩包已破解，内容是一份资金调度计划表，标题为‘终局行动：资金归集与离境路径’。”
陈默打开附件。
第一行写着：
“待基金会资金落地后，通过康宁-海辰-瑞通三级跳转，最终汇入境外私人账户，预计耗时七十二小时。”
他嘴角微动，手指敲下回车键，将整份文件上传至法院证据保全系统，同时抄送陆明远、方媛、苏婉晴三人。
然后，他拨通安保主管的专线。
“雷虎，”他说，“今晚我会留在公司处理文件。别墅那边，按‘夜枭’预案加强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