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行辕
陆铮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幕僚沈继荣手持一封密信,快步走入。
沈继荣:“督师,北京王公公的密信,还有……孙应元将军从保安州发来的急报。”
陆铮头也不回:“念。”
沈继荣展开密信:“……朝中议和之声甚嚣尘上,钱谦益、李日宣等联名上奏,请去帝号以求和。
陛下与太后虽未应允,然态度已见动摇。
黄澍等人弹劾督师的奏章已堆积如山,皆言督师坐视国难,拥兵自重……卢公病逝前后,恐有蹊跷,咱家已着人暗查,然阻力重重……”
陆铮沉默片刻,接过孙应元的军报,快速浏览,片刻,陆铮冷笑:“皇太极围点打援,是想逼我出去决战。
阿济格在西路攻势加剧,是怕孙应元这只拳头缩回去。”陆铮将军报拍在桌上“传令孙应元,放弃保安州,逐次抵抗,南撤至蔚州、灵丘一带,依托太行山建立防线。
没有我的将令,一步不许北进!”
沈继荣一惊:“督师!放弃保安州,朝中那些言官的口水怕是能淹死人!
而且,这岂不是将京西屏障拱手让与东虏?”
陆铮转身,神色凝重:“沈先生,打仗是靠口水,还是靠实力?保安州孤悬在外,易攻难守。
孙应元那五万人是我们未来的种子,不能白白耗在坚城之下。
皇太极想要空间,我给他!但我要用这空间,换他啃不动的硬骨头和时间!”陆铮走到窗边,看着雨幕“至于朝中非议……哼,让他们骂去吧。
等他们骂够了,自然会想起,是谁在替他们守着这半壁江山。”
沈继荣忧虑道:“那朝廷那边,我们如何回复?”
陆铮沉吟片刻:“上奏。就说臣陆铮,深知北镇危急,然川陕初定,流寇未清,大军若轻动,恐倾覆社稷根基。
为今之计,当效仿当年于少保,坚壁清野,固守九边,疲敌扰敌。
臣已严令川中加速清丈、整顿盐政,筹措粮饷,编练新军。
一俟准备妥当,即刻亲提锐师,东出潼关,与虏决一死战!”陆铮顿了顿,语气转冷“另外,以锦衣卫的名义,密查卢督师病逝前后。
所有接触过他的人,尤其是……监军太监,以及那些从江南来的官员。”
沈继荣心领神会:“是,督师。属下明白,这是要……”
陆铮打断道:“有些人,总想把水搅浑。
卢公一走,他们以为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
北京,紫禁城暖阁
咸熙帝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周太后坐在一旁,内阁首辅李标、司礼监掌印王承恩肃立在下。
翰林院掌院学士钱谦益正激昂陈词:“陛下,太后!陆铮此奏,分明是托词!
拥兵十万,坐视京畿被扰,天下可有此等忠臣?他言必称川陕根基,实则欲效仿唐之藩镇!
如今卢象升新丧,军心浮动,正需强援。他非但不北上,反而令孙应元南撤,此乃畏敌如虎,养寇自重!
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申饬,夺其总督之权,另选贤能督师北疆!”
李标出列反驳:“钱掌院此言差矣!陆铮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策!皇太极势大,野战我军确非其敌。
盲目浪战,徒耗国力。坚壁清野,依托关隘消耗敌军,待其师老兵疲,再寻机反击,方为上策!
孙应元南撤,亦是保存实力,并非畏战。若依李尚书之言,逼陆铮仓促出战,一旦有失,则大局崩坏,悔之晚矣!”
王承恩轻声对帝后:“陛下,太后,李阁老所言在理。陆铮虽有跋扈之名,然其忠武军确是当前唯一可战之兵。
川陕钱粮,亦赖其筹措。此刻临阵换将,恐生大变啊。”
周太后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钱卿,王伴伴所言,不无道理。陆铮固然……但眼下,除了他,谁还能为朝廷分忧?
议和之事,兹事体大,去帝号更是不可能。且再看看吧。”
咸熙帝虚弱地开口:“母后,钱师傅,王伴伴……朕,朕觉得头疼。就……就依陆爱卿所奏,令他……加紧准备吧。”
钱谦益还想再争,看到周太后严厉的眼神,只得悻悻住口。
……
汉中,后宅庭院
夜色渐深,雨已停歇。陆铮抱着襁褓中的陆安,在院中慢慢踱步。
苏婉清拿着一件披风走来,轻轻为他披上。
苏婉清:“听说,你今天发了很大的火?朝中又为难你了?”
陆铮看着怀中咿呀学语的儿子,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些,“无非是老调重弹,骂我拥兵自重,见死不救。”
苏婉清轻叹,“这骂名……怕是真要背上一阵子了。”
陆铮语气平静却坚定,“骂名而已,比起山河破碎,兆民涂炭,又算得了什么?
卢公倒是清流典范,可他一死,北线立刻群龙无首。
我不能学他。这污名,这权柄,我既要用它来做事,就得承受它带来的一切。”
苏婉清靠在他肩头,“我知道。只是……看你如此辛苦,我心里……”
陆铮一手揽住妻子,一手抱着儿子,“婉清,你看安儿。
为了他,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如他一般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我陆铮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条路很难,很脏,但我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沈继荣再次匆匆而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沈继荣:“督师!傅宗龙回文了!”
陆铮精神一振,“哦?他怎么说?”
沈继荣:“他同意加强潼关、武关防御,并且……允了我们三条粮道!
虽然限制颇多,但这态度,已是难得!”
陆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傅宗龙是个明白人。他知道,陕西离不开川中的粮食,更离不开我陆铮的兵。这是个好的开始。”
陆铮将孩子交给苏婉清,转身对着沈继容道:“传令下去,第一批粮秣即刻启程,运往陕西。
告诉经办的人,规矩点,别让傅巡抚难做。”
沈继荣:“是!”
陆铮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关山。
陆铮低声自语,“皇太极,你想速战速决,我偏要和你打一场持久战。
看看是你满洲的铁骑利,还是我汉家儿郎的韧性强。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