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伊始,局面并未好转,反而更加艰难。
各地军阀割据之势已成。左良玉在湖广,虽表面上遵奉新君,却不断上疏要求粮饷、扩军,实则拥兵自重。
山海关的吴三桂(此时已逐渐接掌关宁军残部)态度暧昧,奏疏中满是困难,索要无度。四川内战依旧。
唯有陕西的孙传庭,还在苦苦支撑,抵挡着李自成的兵锋。
朝廷的政令,几乎出不了京畿。税收断绝,全靠抄没之前逆产和京城仅存的库藏苦苦支撑,捉襟见肘。
这一日,陆铮正在与李标、钱龙锡商议如何筹措军饷,稳定京营,一份来自南方的密报被直接送到了他的手上。
发信人是南京守备太监。内容简短却石破天惊:
“南京百官与勋贵,欲拥立福王世子(或其它藩王,历史上南明拥立争议极大,此处艺术处理)监国,另立朝廷,已遣密使北上,恐欲游说京中勋戚…”
分裂!在这帝国最危难的时刻,南方竟然欲行另立中央之事!
李标和钱龙锡看到密报,脸色瞬间惨白。
“祸起萧墙!祸起萧墙啊!”李标捶胸顿足。
钱龙锡还算镇定:“此事必须立刻弹压!绝不能让此议成型!否则,天下顷刻三分五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铮。
陆铮看着那封密报,心中已无愤怒,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谬和悲凉。
外敌未退,内乱未平,自家内部却已开始谋划后路,欲行分裂。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位老臣:“此事,交由北镇抚司处理吧。”
陆铮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夜,京城数家与南京关系密切的勋贵府邸,被锦衣卫缇骑无声无息地包围。
几名试图“游说”的南京密使,在客栈中被秘密逮捕。没有公开的审问,没有喧嚣的诏狱。
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
次日清晨,那几名密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痕迹。那几家勋贵也变得异常安静,闭门不出。
一场可能引发朝堂巨大分裂的风波,被陆铮以最铁血、最无声的方式,强行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消息传回南京,足以让那些心怀异志者胆寒。
陆铮再次走到了权力的最巅峰,手握京畿兵权、厂卫特务,得到太后和顾命大臣的完全倚重,俨然是这末日帝国的最后支柱。
但陆铮站在锦衣卫的望楼上,眺望着南方,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沉重。
他知道,自己用暴力维持的统一和稳定,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帝国的根基已经烂透,各地的烽火依旧在燃烧。
能挡住南方的分裂,可能挡住李自成或张献忠即将到来的百万大军吗?能挡住关外虎视眈眈的皇太极吗?
咸熙元年的春天,来得迟而冷。
北京城仿佛被冻僵在巨大的悲痛和恐惧之中,连杨柳抽出的那点可怜新绿,都带着一股挣扎的乏力。
紫禁城的白幡尚未撤去,新帝年幼的身影坐在巨大的龙椅上,总是显得格外单薄。垂帘之后,周太后的叹息声似乎从未断过。
朝堂之上,首辅李标和次辅钱龙锡支撑着局面,但谁都明白,真正维系着这座孤城最后秩序与希望的,是那个身着飞鱼服、按剑立于丹陛之下的身影——陆铮。
这一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来自陕西的塘报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孙传庭部在潼关外围与李自成激战,虽暂时挫敌锋锐,但自身损失惨重,粮草殆尽,急需援兵和补给。
而来自山海关吴三桂的奏疏,则通篇是叫苦连天,索要粮饷军械的数额大得惊人,字里行间却透着拥兵自重的倨傲。
户部尚书哭丧着脸,汇报着空空如也的国库和太仓。殿内一片死寂,绝望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李标颤巍巍地出列,手中捧着一份早已拟好的奏疏,声音苍老却清晰:“陛下,太后,诸位同僚。
国事维艰,社稷危殆,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京营乃护卫京师之根本,然如今各营号令不一,粮饷不继,军心浮动。
老臣恳请,晋封太子太保、锦衣卫指挥使陆铮为总督京营戎政,总揽京营及畿辅防务一切事宜,统一事权,以期整军经武,固守根本!”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阵轻微的骚动。总督京营戎政,这可是极高的武职,通常由勋贵或极信任的重臣担任,权力极大。
将京畿兵权尽付于一位锦衣卫头子之手,前所未有。
但此刻,无人出声反对。谁都清楚,没有陆铮,京城可能早就乱了。反对他,就是自绝于这最后的秩序。
帘后的周太后沉默片刻,轻声道:“首辅所奏,甚合哀家之意。陆卿忠勇为国,堪当此任。皇帝年幼,哀家便代皇帝准奏。”
年幼的咸熙帝懵懂地点了点头。
所有目光都投向陆铮。
陆铮出列,跪地,声音沉静无波:“臣,陆铮,领旨谢恩。必竭尽驽钝,整饬武备,以死卫护京师,拱卫陛下、太后!”
没有推辞,没有谦让。他知道,这不是封赏,而是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扛在了自己肩上。
敕令下达,陆铮即刻走马上任。
他的第一站,不是总督府,而是通州京营大校场。
寒风呼啸,吹动着残破的军旗。台下,是黑压压一片、面带菜色、眼神茫然的京营官兵。
他们看着高台上那个一身蟒袍、腰悬尚方宝剑的新任总督,目光复杂,有敬畏,有期待,更多的则是麻木。
陆铮没有多余的废话,声音通过亲兵传递,清晰地压过风声:
“自今日起,京营三营五军,皆需重新编伍造册!吃空饷、占役卒者,三日内自首,交出赃款,本督可从轻发落!三日之后,一经查出,立斩不赦!”
“粮饷,本督会设法筹措,优先发放!但若有谁敢克扣兵血,中饱私囊,无论官职高低,本督的尚方宝剑,认得他!”
“从明日起,各营恢复操练!汰弱留强,能者上,庸者下!本督要的是一支能打仗的兵,不是一群叫花子!”
雷厉风行,杀气腾腾!没有怀柔,只有最直接、最冰冷的规则和铁血手段!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但很快平息下去。士兵们看着台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