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门城楼
秦良玉接到中枢旨意,看着手中那份允许她抽调兵力增援西直门的谕令,心情复杂。德胜门刚经历血战,元气未复,抽走哪怕几百老兵,都是削弱。
但她也深知,祥麟那边压力更大!一旦西直门有失,德胜门将腹背受敌!
“翼明!”她唤来侄儿。
“姑母(帅)!”
“点五百最精锐的老弟兄!带上二十门虎蹲炮(轻型火炮),一百杆上好火铳!由你亲自统领,火速增援西直门!告诉祥麟,西直门就是他的石柱!人在城在!若守不住…我秦家没有退后的男儿!”秦良玉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侄儿领命!定与祥麟同生共死!”秦翼明抱拳,眼中满是决然。
西直门
马祥麟看着城外如同乌云般压近的建虏大军,以及那明显多于昨日的攻城器械(云梯、楯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城头上,以五军营选锋为主的守军,脸上明显带着昨日关宁军惨败留下的阴影和恐惧。
“兄弟们!”马祥麟跃上高处,声音洪亮,试图驱散阴霾,“怕什么?!昨日德胜门,我白杆军能杀得建虏尸横遍野!
今日西直门,有我在!有你们在!一样能让他们有来无回!看看!”
马祥麟指着正从德胜门方向急速奔来的、打着秦字旗号的小股精锐,“秦帅派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就在城内!勤王大军就在路上!握紧你们的刀枪!想想身后的父母妻儿!今日,随我马祥麟,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在少数白杆军老兵的带领下,守军的士气被稍稍提振。秦翼明率援军赶到,迅速将带来的老兵和火器分配到关键位置,城头的防御力量顿时增强了几分。
指挥使衙门
陆铮看着沈炼汇总的、关于建虏主力确凿无疑向西直门移动、以及其游骑疯狂封锁道路、焚掠四郊的报告。面具下的脸毫无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空气凝固。
“告诉我们在西直门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协助马祥麟、秦翼明,揪出任何可能的内奸和动摇者!凡有异动,立杀!”
陆铮的声音低沉,“加派‘听风’死士,重点渗透建虏西线大营,我要知道皇太极的确切位置和攻城部署!另外…”陆铮顿了一下,“…盯紧首辅李标、次辅钱龙锡府邸,还有…宫里那位(指崇祯密组太监武装之事)。大战之时,容不得半点‘奇思妙想’!”
“遵命!”沈炼肃然领命。
紫禁城,宫墙之上。
崇祯皇帝裹着厚厚的裘氅,却依然感到透骨的寒冷。他遥望着西直门方向,那里已经开始传来隐约的号角和喊杀声。
崇祯能想象到马祥麟、秦翼明正面临着怎样的压力。又看向德胜门,秦良玉的大旗依旧挺立。最后,目光扫过城内惶恐的街巷和城外无边无际的建虏营盘。
“秦卿…马卿…孙卿…周卿…陆卿…”他口中无意识地念着这些名字,仿佛在念着最后的救命符咒,“守住…一定要守住啊…朕的江山…朕的性命…”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几乎将这个年轻的帝王压垮。崇祯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宣大总督报告遭遇建虏游骑袭扰、进军缓慢的奏报,指节捏得发白。
西直门方向,第一声震天的炮响撕裂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如同海啸般的喊杀声和密集的火铳轰鸣!建虏对西直门的总攻,开始了!
大明帝国的重臣们,在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下,竭尽全力地调动着每一分力量,试图堵住这滔天的洪水。
然而,皇太极的利爪,已经狠狠撕向了他们认为相对薄弱的环节。
西直门的命运,将直接关系到这座帝国心脏能否继续跳动。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那硝烟弥漫的城头之上。
……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西直门
皇太极的判断精准而冷酷。西直门的攻防战,其惨烈程度远超德胜门首日。
建虏主力放弃了在德胜门与秦良玉、孙元化硬碰硬,将全部怒火与力量倾泻在西直门这座相对“薄弱”的城防上。攻势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毫不停歇!
数量更多的楯车覆盖着浸湿的生牛皮,顶着城头神机营分队(由秦翼明带来)和原有守军的炮火、火铳,顽强地推进到护城河边。
建虏缴获和自制的佛郎机小炮也被推到更近的距离,虽然威力不如明军红夷大炮,但数量更多,持续轰击城墙和垛口,压制守军,造成持续伤亡。
数十架云梯、飞楼如同森林般竖起!建虏“死兵”和重甲步卒在弓骑兵的密集箭雨掩护下,悍不畏死地攀爬!
马祥麟和秦翼明率领守军拼死抵抗。白杆军老兵传授的钩镰枪法发挥了巨大作用,不断有云梯被钩翻拉断!
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落!滚烫的金汁泼下,城墙下焦臭冲天,哀嚎遍野!
建虏的进攻毫无间断。一批人倒下,立刻有生力军补上!弓箭的压制从未停止,守军将士在垛口后露头射击或投掷,时刻面临被射杀的危险。
连续两日的高强度作战,守军体力、精力、箭矢火器弹药都在飞速消耗。以五军营选锋为主的守军,在最初的勇气被残酷的现实和巨大的伤亡磨灭后,恐慌和动摇开始蔓延。
若非有白杆军老兵作为骨干死死钉在关键位置,不断鼓舞甚至用刀背驱赶,防线早已崩溃。
正如陆铮所料,大战之中,内奸与动摇分子开始显露。
有混入民夫中的建虏细作试图在夜间破坏城门机关,被锦衣卫暗桩和警惕的白杆军老兵当场格杀!
有京营军官在巨大压力下精神崩溃,欲开小门投降,被马祥麟亲兵擒获,就地正法,首级悬于城楼!
这些事件虽被迅速扑灭,但对本就紧绷的军心士气造成了严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