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手指还停在病人闭合的眼皮上,睫毛颤动的触感顺着手指窜进神经。
他盯着病床上平缓起伏的胸口——刚才那一下颤动太规律,不像是无意识的生理反应。
沈清,他转身时外套带起一阵风,吹得床头柜上的病历纸哗啦作响,你看他手指。
沈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病床上,病人右手小指正以极慢的频率在床单下点动,三短一长,三短一长。
摩斯密码。
两人同时出声。
陆昭摸出手机快速翻动相册,调出技术科复原的韩秘书手机照片——那是她偷拍的t-7项目轮廓图局部,右下角有个被涂黑的签名。林德。他低声念出照片里勉强辨认出的姓氏,十年前t-7项目的负责人,父亲笔记里提过他突然失踪。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队长带着两个特警冲进来:陆顾问,您要的安保升级已经到位,每层楼梯口都加了人,监控室也安排了小林盯着。
陆昭把证物袋里的手术刀递过去:刀柄刻着t-7,和十年前父亲案卷里提到的实验编号一致。他指了指病床上的病人,这个人知道太多,韩明远今晚肯定会来灭口。
李队长的手掌重重拍在腰间配枪上:我亲自守在门口,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跨过去。
沈清突然按住陆昭的手腕:刚才在档案室,我翻到林德的入职资料——他出事前是外科医生,擅长用手术刀。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灌了口冷水。
冰凉顺着喉咙进胃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这是他保持清醒的老办法。
小林。他给实习生发消息,重点监控后楼梯间的清洁间,韩明远的人可能从那里换护士服。
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控室里的小林突然坐直身子。
屏幕上,后楼梯间的清洁间门开了条缝,一个穿蓝白条纹护士服的身影闪出来。
护士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半张脸,左手提着个药盘,右手插在口袋里——那姿势太不自然,像在攥什么东西。
陆哥!小林的声音带着颤音,307病房方向有可疑人员,护士服型号不对,肩线卡在肩胛骨位置,应该是男的伪装的!
陆昭正靠在307病房对面的消防栓上,闻言立刻直起身子。
沈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手里攥着防狼喷雾——这是她每次跟他查案必带的东西。
记得我们在监控室模拟的路线吗?陆昭压低声音,他会先敲两下门,确认没人应答再推门。
话音刚落,307病房的门就传来两声轻响。
伪装护士的男人侧耳听了听,确认屋内没有动静,这才推开门。
他的脚步很轻,却瞒不过陆昭——那是长期穿皮鞋的人刻意放轻脚步时特有的拖沓感。
男人走到病床前,右手从口袋里抽出。
陆昭眯起眼——那是支50ml的注射器,里面装着浑浊的液体。
他的手指搭在活塞上,正缓缓推进。
病房的灯突然大亮。
男人猛地转身,注射器掉在地上。
陆昭看见他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鼓着块硬物,应该是匕首。
李队!沈清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走廊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李队长带着特警冲进来。
男人却突然暴起,撞开冲在最前面的特警,朝着安全通道狂奔。
陆昭追了出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照出男人右臂上若隐若现的纹身——是只衔着手术刀的乌鸦。
这个画面突然和记忆重叠。
十年前的雨夜,他蹲在巷口的垃圾桶后,看着穿白大褂的男人拖着个黑色塑料袋。
男人转身时,右臂上的乌鸦纹身擦过墙面,留下道血痕。
往右!陆昭对着对讲机喊,他会在三楼转角跳窗!
沈清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三楼转角的防盗网三天前刚修过,他跳不出去!
男人的脚步果然顿了顿,随即转向消防通道。
陆昭加快速度,在楼梯口截住他。
你跑不掉的。陆昭弯腰捡起墙角的灭火器,作势要砸。
男人抽出匕首,刀尖抵住陆昭的锁骨:再过来我杀了你!
陆昭却笑了,目光死死锁住他右臂的纹身:林德的实验记录里,有张照片,穿白大褂的助手,右臂纹着衔手术刀的乌鸦。
男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你以为毁了档案就能掩盖t-7?陆昭逼近半步,病人指甲里的纤维,和你刚才换的护士服材质一样。
监控里你摸后颈的动作——林德当年也爱这么做,因为他颈椎有旧伤。
男人的匕首落地。
特警冲上来给他戴上手铐时,他突然抬头盯着陆昭:你以为抓了我就赢了?
白袍人真正的计划......他扯动嘴角笑了,才刚刚开始。
陆昭望着男人被押走的背影,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查到了,这个人名叫周远,十年前是林德的实习助手,当年和林德一起失踪。
审讯室的铁门在周远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昭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1·23的字样。
他望着表壳上的划痕,忽然想起周远刚才说的白袍人——那是父亲案卷里对t-7项目主导者的称呼。
沈清走过来,递给他杯热咖啡:李队说今晚提审,你要去吗?
陆昭摇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凌晨三点十七分。
十年前的这个时候,父亲正是在追凶途中遭遇车祸。
等等。他突然抓住沈清的手腕,周远刚才说白袍人真正的计划,你记不记得档案室那份被烧毁的记录?
沈清点头:最后一页有半行字:11·23,林德启动终局方案,目标...
目标可能是我。陆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或者,所有知道t-7秘密的人。
走廊尽头的审讯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铁桌上。
陆昭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怀表在掌心烫得厉害。
他知道,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