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秋阳晒新枣,旧檐悬新红
秋分的日头暖得正好,药铺院角的老枣树被晒得通体发亮。枝头的红枣像挂满了小灯笼,沉甸甸地坠着枝桠,偶尔有熟透的果子“啪嗒”掉在地上,裂开的果肉淌着蜜,引得蚂蚁排着队来搬。小芽儿举着竹竿打枣,竹竿抡得老高,枣子噼里啪啦往下落,砸在竹匾里发出清脆的响,像串流动的音符。
“轻点打,别把树枝打断了。”小石头正在捡落在地上的枣,手掌拢着果子,生怕碰坏了油皮。他看着女儿蹦跳的样子,忽然说:“太爷爷打枣有诀窍,专敲枝桠的关节处,说‘这样枣子落得匀,还不伤树’。他总爱在树下铺层稻草,说‘让枣子软着陆’。”
小芽儿扔下竹竿,蹲在竹匾边数枣:“爹,这些够晒枣干吗?太爷爷也这样晒枣吗?”
“够了。”小石头把枣倒进竹匾,红亮的果子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你太爷爷晒枣得选晴好天,说‘太阳足,枣子才甜得透’。他还会把最红的枣留给你太奶奶,说‘她牙口不好,得吃最软的’。”
阿芷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竹匾里的红枣,指尖捏着颗半红的果子,果皮上的绒毛蹭得手心发痒。她的目光落在屋檐下挂着的枣干串上,去年的陈枣已经晒得发黑,却还透着股甜香。“你太奶奶用枣子做过枣泥糕,说‘秋吃枣,赛过宝’。她还会把枣核留着,埋在院里,说‘说不定能长出新枣树’。”
小芽儿凑过去,拿起颗红枣啃了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太奶奶,枣核真能长出枣树吗?”
“能啊。”阿芷笑着帮她擦嘴角,“你太爷爷当年就种活过一棵,长在桃树下,说‘让它们做个伴’。那棵枣树第一年就结了三颗枣,你爷爷宝贝得很,天天守着看,生怕被鸟啄了。”
午后的风带着点燥,吹得竹匾里的枣子微微发颤。小石头把枣子摊得更匀些,让每颗都能晒到太阳。小芽儿则把掉在地上的枣核捡起来,埋在院角的土里,还用小石子做了记号。
“爹,太爷爷种的枣树还在吗?”她拍着手上的土问。
“不在了。”小石头望着桃树下的空地,“后来遭了场暴雨,树被雷劈了。太爷爷心疼了好几天,说‘这树通人性,是替咱们挡了灾’。”
镇上的糕点铺老板来收新枣,看见竹匾里的红枣直点头:“苏掌柜的枣就是好,又大又甜,跟苏老先生当年送的一个样。”他指着屋檐下的枣干串,“这些陈枣我也包了,做枣泥糕最香,客人们就认这个味。”
小芽儿听见了,从竹匾里挑了把最红的枣放进老板的筐里:“刘老板,这些送您!太爷爷说,新枣得让大家尝鲜。”
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这孩子,跟苏先生一个大方。”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红枣染成了暗红色,像一颗颗浓缩的太阳。小芽儿帮着把晒了半天的枣子收进陶罐,又看着阿芷用新枣煮糖水,锅里的枣子在水里翻滚,甜香漫了满屋。
“太奶奶,为什么枣子要晒成干?”她捧着碗糖水枣问。
阿芷舀了勺糖水喂她:“因为晒干了能存得久,冬天吃着暖。你太爷爷总说,‘日子得有点甜,藏起来慢慢吃,才更甜’。”
夜里,枣香混着月光,在院里弥漫。小芽儿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老枣树,枝头还挂着几颗没打下来的枣子,像星星落在枝桠间。小石头坐在灯下,给她讲太爷爷打枣的故事,说他曾踩着梯子摘最高处的枣,说“那是给老天爷留的”。
阿芷坐在旁边,看着那罐新枣,忽然想起苏禾当年打枣的样子——他举着竹竿,却总在落枣时往稻草上垫块布,说“别让枣子疼”,像在对待自家的孩子。如今,老枣树还在结果,新的枣核也埋进了土里,像在延续着某个甜蜜的约定,把这院里的甜,一年年,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