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靖国战死，成为这场战争中，陨落的最高阶修士。
若是在其他任何时候，他一定可以从岳千城手中逃走，也可以反杀无尘和楚昭昭，即便他们两人战力恐怖，是先天武体。除非以命相搏，否则输的人未必是他。
先与岳千城血战，再被楚昭昭废去一臂，然后又遇上了能够驾驭半个大阵血魂之力的牧阳，他的死亡结局几乎就是注定的，
这一战，不能说谁输谁赢。
赤阳汗国的损失可能更大一些，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青山关外的残魂被陆罡收入移魂大阵之中。深入夏国腹地的那支骑兵，结果也好不到哪去，至少魂魄还在。
当然，只要没有有心之人的操纵，他们不会对世间构成什么威胁。
除此之外，南方五部的首领战死四位，剩下一位被夏国大将沈阔抓捕，成了俘虏。
唯一的收获，或许就是雁翎关在被夏国大军收回不久，又被澹台玉楼夺了回去，并且控制了上成郡的大部分土地。
青山关这边，损失同样很严重，关城全部被毁，牛马二将陨落，本来数量就不多的修士，全部陨落在这一战。从某种意义上说，青山关现在就只剩下岳千城一个人了。
烽烟散尽的青山关像被抽走脊梁的巨兽，断裂的城墙切口光滑如镜，映出天边那轮将熄未熄的残阳。
守关将士的铠甲碎片还嵌在焦土里，偶尔被风拨动，发出类似呜咽的金属颤音。
老岳坐在城墙豁口处，一杆玄铁重枪斜插在身旁，红绸上干涸的血珠像一串暗红的铃铛。
楚昭昭在三十步外停住脚步。她看见老岳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斜斜地爬上残垣，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将一壶不知道从何处变出来的酒囊塞到了牧阳手中，轻声说道：“你去吧，他现在应该很想和你聊聊天。”
感受着酒囊的余温，牧阳平静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晚风突然卷起沙尘，老岳布满裂痕的护心镜反射出细碎光斑，恍若多年前某个凯旋夜里的篝火星光。牧阳踩着满地碎石，坐在了老岳的右手边，将装满酒的酒囊塞到了他的手中。
“喝吧，我知道这个时候你肯定需要它。”
岳千城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酒囊上，他拧开盖子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解开某个心结。
浓烈的酒香顿时溢出，混合着战场上未散的血腥气，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楚国兰陵香……”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倒是很应景啊。”
兰陵香的确是楚国的酒，但却并非今日的楚国，而是千年前的萧氏楚国。而这个酒本是萧氏的一位王爷，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酿造，只可惜后来萧氏楚国亡了，出征的将士们没有喝上这口兰陵香。
但这酒却在萧氏的后代中传承了下来，成了南方一名号。
所以，岳千城说这酒送得很是应景，但他还是有些诧异道：“这酒，你从哪弄来的?”
牧阳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倩影，岳千城立刻就理解了。
他扬起酒囊，对楚昭昭表示谢意，然后说了句：“很不错的丫头，小崽子，你运气真不错。”
“老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牧阳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转移了话题。青山关被毁，夏国北境现在就只剩下一座关口，整个北境防线全部暴露在了赤阳铁骑的刀锋之下。
老岳将剩下的酒倒在了脚下的废墟，美酒顺着缝隙渗透进去，就好似那些已经战死的军民也在吞饮这兰陵香。他的鼻翼抽了抽，扶着残破的城墙站了起来。
“朝廷已经传信了，会再迁移十万人修筑城关，也会补充兵源。可是我很清楚，一个成熟的关城防御体系，没有五年时间难以再成。
好在赤阳汗国受此重创，数年之内也应该无力南下了。”他回过头，盯着牧阳道：“不过，臭小子你的表现老夫很满意，我记得上一次赤阳汗国大军南下还是在二十几年前了，那还是前汉时期。那个时候，我们也是拼光了十几万人，才将他们拦在了北境十六州之外。
那个时候，殷玄那家伙还是镇北大将军，那一战是我与他一起打的。”
牧阳还是第一次听老岳讲述这些故事，若不是往昔今日多有相似之处，他是不会讲的。
“这么说，你与当今陛下还有交情咯！”
老岳目及远方，已经是残阳如山，过了许久他才道：“我与他有过交集，他哪里是做皇帝的料子，若不是有一个好儿子，这天下还轮不到他去坐。”
牧阳听得眉头一挑：“您说的是景王？”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和他初相见时，他比你还小，可那个时候他已经勇冠三军的猛将了。可惜呀.......”老岳将下半句留在心里，像是在感叹，也像是在惋惜。
牧阳道：“可惜什么？”
“可惜若不是十年前那一战，他变成了废人，恐怕大夏早就一统中土，甚至于兵进北荒，哪里还会有无尽的边患！”
这又是一个牧阳不曾了解过的信息，但总感觉其中隐藏了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可岳千城讲到这里的时候，再一次戛然而止，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有些难受地揉了揉额头。
牧阳关切道：“老岳，你怎么了？”
老岳扶着矮墙，颤颤巍巍地拍了拍胸膛：“老了，不中用了，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有些茫然的牧阳对这句话并不是很相信，老岳虽然老了，可他的记忆一点都不差。整个北境的地形在他的脑子里，随时可以成图。为什么一说到这个事，他就记不起来了呢。
但一想到老岳确实快七十了，记不得很多事情也属正常。或许真的是他记不得了呢？不过这些事情他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劝说道：“老岳，你要不就听从朝廷的安排，回奉天养老去吧。青山关，会有人来守的。”
“谁来守？”老岳听到这话一个激灵推开牧阳，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行了行了，这一战结束，你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给老子滚回武院去，你现在才三品修为，能杀你的人多的是。”
“老岳……”牧阳拖长了声音，眼角是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不想你死！”
“放屁，呸呸呸，你小子就盼着我死，是吧？”
老岳气不打一处来，但牧阳很清楚，他这是舍不得青山关。但他还想再劝时，却听见老岳道：“小子，你刚刚杀澹台靖国的时候，念了一句诗！
叫，青山依旧在”
牧阳点点头：“是啊，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老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臭小子，青山关现在没有山，也没有关了，那我就是青山，我就是关，老岳在这守了大半辈子了。
你牛叔、马叔，还有那么多兄弟，都埋在了这。你说，我能弃他们而去吗？”
“可.......”
“可什么可，你若还当我是你的将军，就遵守我的命令，滚去武院修行。未来，你就是这座青山，就是这座关城。
老岳我顶多替你再守十年，等你达到我这个境界，我就听你的话，回奉天养老。”
斜阳映照下的残破城墙，在这一刻，也有了一丝新的生机。
两天后，牧阳与老岳告别，并将自己的龙纹玄金枪送给了他。老岳是四品高手，这枪在他手里或许可以发挥更强的威力。当然，更重要的是，牧阳就是拿根木棍都能迸发出极品元兵的威力。
悟出枪意者，有枪无枪，也没有多大区别。
就在他准备回武院的时候，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正是已经踏入四品境界的妙依姑娘。
妙依风姿翩翩，一阵清雅的兰香随风飘来。素白裙裾在微风中轻扬，宛若一朵临风绽放的雪莲。她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越的声响，与远处归巢的雀鸣交织成韵。
“不愧是殿下看重的人中豪杰。”妙依的声音似山涧清泉，眸中映着天边一缕霞光，“青山关一战，你的名声又会在大夏百姓心中上升不少。”
牧阳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侧身让出身后的楚昭昭：“妙依姑娘，这位是楚国昭昭公主，我的师姐！”
两位姑娘目光相接的刹那，仿佛有月光流淌在她们之间。
楚昭昭广袖轻拂，发间银铃发出细碎的清响：妙依姑娘，昭昭有礼了。她眉眼间的灵动与端庄，恰似三月枝头初绽的粉樱。
妙依执礼时衣袖翻飞如蝶，发簪上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妙依，见过昭昭殿下。
牧阳这才问道：“姑娘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妙依声音温柔，道：“殿下想要见你！”
听到是景王要见自己，牧阳的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一丝不一样的感觉，青山关一战之后，他对这位景王也有了自己的评价，一个冷漠的高位者，俯瞰世间的神灵。
但他也确实有些问题想要从景王那里得到答案，若是现在不问，以后也要再跑一趟，便答应了。
不过他却邀请楚昭昭一起：“师姐，一起吧。”
见妙依没有反对，楚昭昭也点头同意，她想见识一下这位曾经搅动整个中土风云的景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