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这三个大字如同被加粗放大、闪烁着刺眼红光的弹幕，牢牢占据了林小凡一片空白的大脑屏幕，循环播放，经久不衰。
他被将军了。
被眼前这个跪坐在沙发上、眨巴着清澈大眼睛、用最无辜的表情和最直接的逻辑、将他所有行为都定义为“喜欢”的地雷妹，彻底将死了。
否认？怎么否认？
否认自己收留她是出于同情？否认给她煮泡面只是懒得出门？否认担心她是怕担责任？否认同意她留下是一时冲动？否认分享动漫只是宅男的本能？
每一个否认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有点渣。
承认？
承认自己喜欢这个才认识几天、来历不明、麻烦不断、还顶着个“非法滞留”头衔的东京大小姐？
这进展是不是坐了火箭了？！他自己都还没完全捋清楚那点乱七八糟的心动和责任感到底算不算“喜欢”呢！
林小凡僵在原地，脸热得能煎鸡蛋，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星野雨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其实并没有）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声带罢了工，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音。
“あれ？违うの？”（咦？不对吗？）星野雨看着他这副快要冒烟的窘迫模样，脸上的期待慢慢转化为一丝困惑和不确定。她微微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扑扇着，“でも…优しさは、好きに繋がると思います…”（但是…温柔，应该是会通向喜欢的吧…）
她的语气很认真，甚至带着点探讨的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她认知世界里的基本定理。
“通向喜欢”……
这四个字像一把小锤子，又轻轻敲了林小凡的心脏一下。
完了，她不仅直球，她还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理论体系！这怎么反驳？！
就在林小凡感觉自己快要因为cpU过载而当场死机的时候，星野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叮咚”响了一声。
新的消息。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林小凡几乎是瞬间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突破口，手指猛地指向手机，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点变调：“手、手机！又响了！是不是有急事？快、快看看！”
他的反应之大，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星野雨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她眨了眨眼，似乎才想起刚才那条被打断的消息，脸上的困惑和探究稍稍褪去，伸手拿过了手机。
林小凡趁机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刚从某种高压氧舱里被放出来，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他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蹦迪，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星野雨解锁屏幕，看着新收到的消息，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回复。
林小凡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父母兴师问罪，更像是……朋友间的交流？是Alice吗？她们还在联系？不是说Alice快回国了吗？
一大堆问题冒出来，但他不敢问。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拷问”，他现在对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话题都心有余悸。
星野雨回复完消息，将手机放回茶几，却没有再继续之前那个让林小凡社会性死亡的话题。她只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向电视屏幕。
动漫早已播放完毕，屏幕已经跳回了菜单界面，静止的画面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もう…终わったね。”（已经…结束了呢。）她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问只是林小凡的一场幻觉。
“啊……嗯，播完了。”林小凡干巴巴地应和，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摸不清她现在是什么状态。这是……放过他了？还是不打算追究了？
星野雨站起身，动作稍微有些拘谨：“そろそろ…お风吕に入ります。”（差不多…该去洗澡了。）
“哦，好，好！你去吧！”林小凡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立刻把她送进浴室，好让自己有空间冷静一下即将爆炸的大脑。
星野雨看了他一眼，那双大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随即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走进了卫生间。
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直到这时，林小凡才彻底松懈下来，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抬起手臂盖住自己依旧发烫的眼睛。
完了。
真的完了。
他满脑子都是星野雨刚才那句“你喜欢我吗？”，以及她列举出的那些“温柔的证明”。
喜欢吗？
收留她，是因为看她可怜无助，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样子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照顾她，是基本的人道主义，总不能看着她在自己家饿死或者病倒。
同意她留下……是因为看到她得知只能待七天时那失落的表情，以及听到Alice不能接待她时那瞬间的无措，心里莫名地一软，话就脱口而出了。
分享动漫……只是宅男遇到同好的本能兴奋。
这些……真的能构成“喜欢”吗？
林小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母胎solo至今，恋爱经验为零，对于“喜欢”这种高级情感的认知，全部来源于galgame和动漫。现实里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会因为她突然的笑容而心跳漏拍。
会因为她依赖信任的眼神而产生奇怪的满足感。
会因为她一句直白的夸奖而暗自开心好久。
会不自觉地纵容她那些小任性，比如买一大堆零食。
会在她不舒服的时候感到真心实意的担心。
甚至会因为旁人说他们“像夫妻”而产生一丝荒谬的窃喜……
把这些galgame里的选项一个个列出来，好像……似乎……大概……也许……真的有点偏向“喜欢”的那个选项？
这个结论让林小凡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脸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再次飙升。
所以……他真的是喜欢上这个天降的地雷妹了？！
就因为这几天的鸡飞狗跳和朝夕相处？！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说好的硬核宅男只爱二次元呢？！
而且！喜欢又怎么样？！
她只有七天的停留期！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半了！
七天之后呢？她难道能一直黑在这里吗？还是他能跟着她去日本？！这不现实！
现实的沉重感如同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刚刚因确认心意而生出的那点燥热。
喜欢上一个即将离开、并且很可能不会再回来的人？
这他妈不就是标准的悲剧剧本开头吗？！
林小凡躺在沙发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焦虑之中。一边是疯狂滋长、无法否认的心动，另一边是冰冷残酷、迫在眉睫的现实。两股力量在他脑子里激烈交战，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拉开。
一股带着湿热湿气的、清新好闻的沐浴露香味率先飘了出来，弥漫在客厅的空气中。
林小凡下意识地拿开手臂，抬头看去。
星野雨穿着一声丝质的、带有可爱蕾丝花边的短款睡裙走了出来，裙摆只到大腿中部，露出两条笔直白皙的腿。她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发梢还在滴着水珠，落在精致的锁骨和微微敞开的领口肌肤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洗完热水澡后，她的脸颊泛着自然的红晕，眼神也仿佛被水汽浸润过，显得氤氲而柔和。
卸了妆的她，少了几分地雷系的锐利和精致，多了几分清纯和柔软，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毫无防备的、惊人的吸引力。
林小凡的呼吸猛地一窒，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黏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星野雨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过于直白的视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很自然地走向沙发这边。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混合着水汽和沐浴露清香的气息越发浓郁，几乎将林小凡整个人笼罩其中。
她走到沙发边，却没有坐下，而是停下了脚步，就站在林小凡瘫倒的沙发前方。
林小凡不得不仰视着她。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滴水的发梢，泛着粉色的脸颊，以及睡裙领口处那一小片细腻光滑的肌肤……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大脑再次发出过载的警告。
星野雨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低下头，看着瘫在沙发上的林小凡。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老旧冰箱压缩机工作的微弱嗡嗡声。
她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刚洗完澡而带着一点软糯的鼻音：
“林小凡さん。”
“おやすみなさい。”
（林小凡先生。）
（晚安。）
说完，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一些。
林小凡整个人都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泛着红晕的、带着水汽的精致脸蛋在自己眼前放大。
她、她要干什么？！
难道……？！
某些动漫和galgame里的经典桥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林小凡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完全忘记了反应。
然而，星野雨只是在距离他脸颊还有十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她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极小的、带着点羞涩又有点狡黠的弧度，用气声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那句让他心惊肉跳的塑料中文：
“あなた…”
“私のこと…”
“好き？”
（你…）
（喜欢…）
（我吗？）
说完，不等林小凡有任何反应，她便直起身，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带着一身清新的香气和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了卧室门口。
走到门口时，她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然后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小凡依旧维持着瘫倒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过了好几秒。
“咚！”
他猛地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他的整个大脑，他的全部感官，都已经被那句重复的、带着香气和湿气的、近乎耳语般的“好き？”彻底填满、引爆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
她在暗示什么？！
这算什么？！晚安问候？！夜袭预告？！还是地雷妹的恶作剧？！
林小凡躺在地板上，用手臂死死压住自己疯狂跳动的胸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脸颊烫得能烙饼。
今天晚上……
还睡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