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安眯起眼。
客栈内灯火通明,窗棂上人影绰绰,竟有百余名修士气息交织,筑基期占多数。
但二楼雅间隐隐透出三道金丹威压,更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元婴神识盘踞在顶楼厢房。
“不是幻阵。”
他指尖掐诀,千影万里消的隐匿灵光更浓几分,“龙门客栈……呵,倒让我想起电影里的黑店。”
“电影……是不是类似话本唱戏那样的营生?”
狐兔兔经常听许靖安说些奇奇怪怪的名词,此刻听到电影二字,非但不感到意外,倒是自顾自猜测起来。
“是了,兔兔聪明,走吧!”
二人悄然落地,沙粒间零星散落着白骨,皆是被吸干灵力的修士残骸。
客栈大门洞开,内里喧嚣扑面而来:
“掌柜的!再来一壶断魂酿!”
“道友且慢,这清蒸赤鳞鱼需佐以阴煞砂才够滋味……”
堂内修士推杯换盏,却无一人动筷。
盘中鱼肉分明是切成薄片的人舌,酒液里浮沉着未化尽的眼珠。
柜台后,一名身着绛紫罗裙的美妇正拨弄算盘,朱唇噙笑,眼角一颗泪痣妖冶如血。
“金镶玉?!”
许靖安瞳孔骤缩。这女子容貌竟与新龙门客栈中那黑店老板娘一模一样!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美妇忽地抬头,目光如刀剜向门外虚空。
“元婴大修在我这也得老老实实…何况你个筑基后辈!”
许靖安急掐遁诀,却听她轻笑:“郎君既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许靖安指尖捻动披风的边缘,十分不甘的显出身形。
他缓步踏上客栈石阶,足底沙粒间半掩的森白指骨被风刮出簌簌轻响,门楣上“龙门”二字以朱砂混着铁锈描画,血滴般欲坠未坠。
堂内烛火昏黄,油腻肉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跑堂小二托着黑漆木盘穿梭,柜台后绛衣美妇玉指拨弄着翡翠算珠。
见许靖安带着一只狐妖走了进来,她并未停下手上动作,只是抬起左手指了指角落的空位,冷冷道:“郎君请自便。”
油灯焰心随之窜高寸许,将壁上扭曲人影拉长如鬼魅。
许靖安择角落落座,将明心剑搁在木桌一角,还未开口,又听那美妇笑道:“这位郎君面生得紧,倒也不像是位散修。”
美妇未抬眼,声线尖细。
许靖安袖中暗中掐诀,在周身布下一层结界,面上却不动声色:“掌柜的见笑了,漠风催人,讨碗黄沙茶。”
美妇指尖一顿,算珠铿然裂开细纹:“金丹以下独自来此,就不怕小命不保?!”
“哈哈哈,金姐莫与他费口舌,这票归老夫了!”
话音未落,二楼垂落的茜素红帘无风自动,三道金丹威压如巨石坠顶!
许靖安屈指轻弹碗沿,茶汤荡开涟漪凝成冰镜,镜中映出雅间门缝……
“叮铃……!”
檐角青铜风铃骤响,堂内烛火齐灭。
“锵锵锵……”
铁靴踏着楼梯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
“铮……!!!”
“砰……!!!”
明心剑出鞘,许靖安未见来人,却已经挡下一只带刺的流星锤!
“呼!!!”
那流星锤并未在他身上停留,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收回。
许靖安调整身形,手中掐诀,飞出三张火符,顺着那流星锤退去的力道,一并向对面之人激射而去。
“砰砰砰!!!”
三张火符轰然炸开,演武弥漫开来。
“砰!!!”
许靖安掐诀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那流星锤刺破黑雾,又向他面门袭来。
“浊浪崩云!!!”
许靖安左手一拍桌面,桌子咔嚓断裂,而他借力跃入空中,倒悬在房梁上打出一拳。
这一拳却不是直接打在那带刺的流星锤上,而是击打在那明心剑上,剑身一侧是带风的拳,另一侧咚的撞上百十斤重且带刺的流星锤。
“轰!!!”
那黑色的铁疙瘩再次被撞飞出去。
“啪嗒……”
许靖安像一片落叶,璇身卸去百斤力道,轻轻落在地面,明心剑还在嗡鸣,而且爆出一声龙吟,久久没有停歇。
“嗯?雷蛟剑灵???你不是筑基中期修士?”
黑色的铁疙瘩忽的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接住,那手上布满老茧,纵使那尖锐的铁刺也无法刺破分毫。
紧接着许靖安就看见一张让他惊愕的脸,可以说那皮肤无一处完好,无数伤疤纵横交错,就好似那枯树皮一般,凹凸不平。
“哼!”
那修士像是失去了兴致,转身就要上楼。
“道友,请留步!”
许靖安手中掐诀,五雷汇聚于那修士头顶。
“轰隆隆……!!!”
“五雷正法?你是玄一宗紫阳真人的门人?!”
那修士面上闪过一丝慌张,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浑然不怕的姿态。
“就算你是宗门弟子,今日也留不住老子!”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狐兔兔已经出现在通往二楼的必经之路上。
“嗷呜!!!”
狐兔兔蹲在楼梯扶手上,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嚎叫,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晃。
她歪着头,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那疤脸修士,小爪子捏得咔咔作响。
呃哼……这位大叔….
她甜甜地开口,声音软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你刚才说要打劫谁?
疤脸修士一愣,随即狞笑:区区化形小妖也敢......
话音未落,粉色的肉垫突然在他眼前放大。
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把两百斤的壮汉直接拍进地板。
木质楼板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疤脸修士像颗钉子般被锤进一楼大堂,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柜台后的金镶玉手一抖,翡翠算盘啪嗒掉在台面上。
二楼雅间传来茶杯打翻的声音。
狐兔兔轻盈地落在地面,拍拍爪子:我娘说过,打架要讲基本法。
她蹲到那人形坑洞旁,认真掰着手指:第一,不许欺负低修为;第二,不许用带刺的流星锤;第三......
第三!她突然竖起耳朵,一爪子拍在对方天灵盖上,不许长得丑!
呕……
疤脸修士突然剧烈抽搐,吐出十几条扭动的黑虫。
那些蛊虫刚接触空气就自燃起来,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许靖安默默收起雷诀,看着自家灵宠把金丹修士当萝卜种。
他忽然注意到,大堂角落里有个灰衣老者正偷偷往门外挪。
兔兔。
知道啦!
粉色的身影一闪,灰衣老者后领突然被拽住。
狐兔兔像拖麻袋似的把人拖回来,途中还顺手从对方袖子里摸出三把淬毒飞镖。
这个老爷爷想玩暗器呢。她歪着头,把飞镖折成蝴蝶结别在老者衣襟上,送你啦!
金镶玉终于回过神来,绛色衣袖一挥:都住手!
她快步走到许靖安面前,竟郑重行了一礼:不知玄一宗高徒驾到,是小店招待不周。
许靖安挑眉:现在能上真茶了?
自然。
美妇转身时,袖中滑落一物。
狐兔兔眼疾手快接住,发现是块刻着龙门飞花的令牌。
顶楼厢房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
那道元婴神识如潮水般退去,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