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双手高高捧起令牌,快步趋至男子身前,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刘福,参见苏镇守使!在下老眼昏花,竟不知是镇守使大人亲临!万望恕罪!”
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神秘男子...姓苏。他竟是从广场上离开的——苏战!
苏战淡然一笑,摆摆手“刘阁老言重了,起身吧。”他声音平和,带着一丝赞许,“大秦强敌环伺,有刘阁老这等柱石,实乃秦国之福。”
说着,苏战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起。
两人回到圆桌旁落座。烛火跳动,映照着一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老脸和一张平静深邃的面容。
苏战神色泰然,随意的抬手在指间佩戴的戒指上一抹。
一套小巧精致的白玉茶具凭空出现在桌面上。
他旁若无人的开始煮水。待到水沸,又慢条斯理烫过茶壶茶杯,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美。
接着,又捻起一小撮茶叶,置入壶中。白雾氤氲而起,带着清冽的茶香弥漫开来。
刘福在一旁正襟危坐,看着苏战这突如其来的“雅兴”,心中七上八下,尴尬莫名,实在猜不透这位大人物深夜造访又突然饮茶是何用意。
只见苏战将沸水滤过一遍茶叶,清澈的茶汤倾倒而出。他凝视着水中舒展的翠叶嫩芽,悠悠开口。
“饮茶,讲究的是平和与安静。太快了,不行。”
“烫杯温壶,是先让器具暖热,唤醒茶胚。置茶,贵在适量,犹似行事分寸。而洗茶...”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对面神情困惑的刘福,“此一步尤为关键,需凝神观其舒展沉浮,去芜存菁。待其姿态舒展,时机成熟,茶之品性已了然于胸。到了这一步,是仙芽还是凡品,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他将泡好的茶水倒入两个白玉杯中,其中一杯推到刘福面前,微微一笑,开口道
“喝茶。”
刘福眉头紧锁,心中念头急转“洗茶...观其舒展...时机成熟...去芜存菁?”他联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难道镇守使大人的意思是...暗示我此次挑选之人有问题?没有仔细甄别其心性能力?!”
一念及此,刘福豁然开朗,连忙双手捧起茶杯,对着苏战郑重一礼“多谢镇守使大人提点!刘福愚钝,此刻方明白其中深意...定当谨记于心,重新审视!”
正品茶的苏战动作微微一顿,神色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心中却是一怔。“分享个茶道心得而已...提点他什么了?”
然而,苏战的阅历远非常人可比。他脸上不露丝毫异色,嘴角浮现出一抹会意的浅笑,轻轻的点了点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福见苏战“首肯”,心头稍安,仰头呷了一口微烫的茶汤,茶香入喉,精神似乎也为之一振。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盘旋心头最大的疑问提了出来“镇守使...深夜亲临,是寻在下有事...?”
苏战提起茶壶,再次将刘福面前的空杯斟满。
“听说...祖地秘境要开了?”
果然!刘福心中明镜般透亮,苏战的目标在此!他暗自握了握拳,强压下激动,“确有其事。陛下圣谕,三年之后,祖地之门将再度启封。只是...此次规矩与往昔大不相同。”
“哦?如何不同?”苏战单臂撑在桌面上,左手随意的晃动茶杯开口问道。
“需由皇子或公主亲自带队方可入内。且...”刘福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准入限制,仅限于真丹境之下!”
苏战晃动的茶杯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夺嫡?”
刘福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息,猛的站起,对着苏战,深深一揖!他声音中带着一种诚恳的哀求
“老朽...有一不情之请!万望镇守使...救救我家小姐!”此刻他称呼从代表着身份的“公主”,换成了“小姐”。
苏战眉峰一蹙。这称呼的微妙转变,这意味着刘福此刻所代表的,不再是秦国皇室供奉的身份,而是以他刘福个人的名义在恳求。
苏战的目光在刘福弯下的脊背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伸手虚托“刘阁老请起,无需如此。”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份审视的意味。
待刘福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落座,苏战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打桌面,这才开口问道。
“哪个丫头?”
刘福抬起眼,目中似流落出一种怀念之色...。
“李贵妃遗孀...秦诗音。”
话音刚落,苏战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脸上的那份平静淡然,悄然改变,荡开了一缕异样的情绪。
“李雪瑶...去...逝了?”
苏战低沉的声音响起,指尖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挲,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恍惚,仿佛被久远的记忆触动了心弦,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是,九年前...旧疾复发,没能...”垂手侍立的刘福,话未言尽,带着深深的惋惜。
“嗯...”苏战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信函,置于书案之上。
“帝都,我暂不能前往。横波有异动,脱不开身。若在帝都遇到不可解之危难,持此信可保你平安。”
闻言,刘福心下一阵狂喜。他霍然起身,深深抱拳一揖到底“谢镇守使。”
当他再次直起身时,眼前哪里还有苏战身影?书案依旧,烛火摇曳,甚至连一丝微风带起的尘埃都未曾扰动,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幻梦一场。
唯有书案上那封沉甸甸的信函,宣告着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刘福激动的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将信封捧起,贴身藏入怀中。做完这一切,他眼中精光一闪,再不迟疑,朝着秦诗音的住所疾驰而去。
此刻的秦诗音,并未休息。她坐闺阁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出神,眉宇间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击声,猛的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她轻拢鬓边散落的发丝,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来到前厅,门口处站着的是刘福。这位平素谨小慎微的老者,此刻竟红光满面,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连呼吸都显得有些粗重。
秦诗音心头微微一跳,快走两步上前,询问道“福爷爷,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她的目光落在刘福异常兴奋的脸上,疑惑非常。
刘福快步迎上,几步来到秦诗音身边,胸膛微微起伏,激动的抱拳道“天佑公主啊!”
“嗯?”秦诗音眉头轻蹙,“福爷爷何出此言?”
刘福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将今夜面见苏战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诗音。
“公主殿下,或许您此前未曾听闻。但确实存在..”刘福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神色庄重。
他思索片刻,便娓娓道来。
“大约三千年前...这片土地还不是秦国,其名!大韩,也就是史书上所记载的先韩。先韩历经千载国祚,传至暴虐的韩幽王,民不聊生,最终被我大秦所取代。
“福爷爷,这些跟镇守使有什么关系呢?秦诗音听着,开口提出问题。
刘福脸上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公主可知...陛下当年,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秦诗音茫然摇头。宫廷秘辛,向来讳莫如深。
“史籍记载极为隐晦,只言先帝驾崩之时,并未立下太子。现今陛下归来顺位继承。然事实并非如此。当初满朝文武无人看好陛下”刘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对那血腥往事的敬畏。
“就在决策的那个夜晚,您几位原本呼声极高的王叔,伯父的人头被一个神秘莫测的青年摆在了圣清殿的龙案之下!无人知晓此人来自何处,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寒意让秦诗音感到一丝冰冷。
“正是因此,陛下才得以顺利登基...。
陛下登基后,朝中不少大臣相继弹劾,要求处置此人。就在某一天,那些叫嚣得最凶,力主诛杀的大臣们无一幸免!他们的头颅被高挂在白虎门上!自那之后,满朝文武,再无一人敢对此事置一词!”
秦诗音听得入神,只觉得手心微凉,忍不住追问“这神秘青年就是镇守使?”
刘福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陛下龙椅稳固后,为彰显某人定鼎之情。将先韩的镇国龙壁一剖为二,命天下最好的巧匠,锻造了两枚独一无二的令牌!其一,是陛下号令天下的玉龙令箭!其二便是象征着镇守使无上地位的镇守令!”
刘福的目光灼灼,眼里满是兴奋“而老朽今夜所见那枚令牌,其材质纹路,正是由那传说中的龙壁所铸!其上清清楚楚,镌刻着一个古朴威严的苏字!”
“苏...”秦诗音低声念出这个姓氏。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
刘福看着公主的反应,缓缓抚了抚颌下灰白的长须,叮嘱道“好了,殿下早些安歇吧。今日老奴所言,字字句句皆关乎天大隐秘,公主务必深藏于心,万不可与外人提及”说着他便要起身离开。
秦诗音对刘福所说的话语中其他的细节或许未能深印脑海,唯有一句话,像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了她内心的某个角落,使她心头一震。
“镇守使...他姓苏!”
“福爷爷等一下”秦诗音的声音带着轻颤,急切的追问破口而出,“那位苏镇守使,他的家族...居于何处?”
刘福闻言,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个...老朽没敢问,镇守使大人也没有提及。”
紧接着,刘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压得更低了“公主的意思...莫非今日在比武场上那位姓苏的公子是镇守一族的后人?”
秦诗音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默认了刘福的猜测。
随即,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追问道“对了,福爷爷,您方才说天佑公主,这又是何意?”
刘福微微一笑,从怀中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镇守使亲笔信。有了他,帝都无人敢动你,”刘福将信放下,朝秦诗音躬身一礼,“公主早些休息。老朽告退”他说完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