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在剧痛中浑身颤抖的谢天歌,竟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呓语了一声:“阿笙……”
“我在!”
慕容笙立刻回应她那声微弱的呼唤,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恐惧,仿佛生怕晚上一秒,就会失去回应的机会。
仿佛在无边黑暗和剧痛中捕捉到了这唯一熟悉且令人心安的声音。谢天歌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整个人在迷糊中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可以倾诉委屈的靠山,竟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气息奄奄地、带着哭腔呜咽道:
“好……疼……阿笙……我好疼……”
这声带着全然的依赖和痛苦的哭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慕容笙的心上。
他刚刚勉强压下的泪水再次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谢天歌冰冷的脸颊上。心疼、愤怒、后怕……种种情绪撕扯着他,让他几乎窒息。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慕容笙强忍悲痛,目光如电般迅速扫视四周——荒凉的峡谷,岩壁下只有一座孤零零、破败不堪的废弃驿站。
没有丝毫犹豫,慕容笙单手稳稳抱起谢天歌,另一只手运起内劲,隔空一托,将昏迷的阿莹轻柔地移送至紧跟而来的黑马珍珠背上。下一瞬,他身影如鬼魅般晃动,眨眼间已在数十丈开外,再一个起落,便已逼近那座驿站。白马驰素和黑马珍珠通晓人性,无需催促,立刻快步跟上。
慕容笙闪身进入驿站内部,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相对空旷的房间。他袖袍一挥,一股磅礴柔和的内劲如狂风扫过,瞬间将房间内积年的尘土、蛛网和废弃物尽数卷起,精准地“送”出了门外,只留下两张还算完整的旧木桌,光洁如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慕容笙的到来本身便带着一股强大的“场”,所有不规整的事物都在他精妙的内劲操控下变得井然有序。
他将谢天歌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并排的桌台上,心如刀绞地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因剧痛而不时抽搐的身体。时间紧迫!狼毒正在疯狂侵蚀她的生命!
慕容笙身影再次一闪,如风般掠至门口,一手取过白马驰素背上那个从不离身的行囊,另一手同时以内劲托起昏沉的阿莹,将她平稳地移送至屋内角落的长凳上安顿。
回到谢天歌身边,慕容笙抬起右手,指尖微动,数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千机丝激射而出,如同天罗地网般,瞬间封锁了房间的所有门窗乃至屋顶缝隙,隔绝了任何外界可能的干扰。
他不敢有丝毫停歇,眼底已因焦急而布满血丝,但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快如幻影。
迅速从行囊中翻出一个漆黑的小玉瓶,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苦涩药味弥漫开来。慕容笙小心翼翼地掐住谢天歌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瓶中那粘稠如墨的液体缓缓灌入她口中。
药液入喉,谢天歌原本微弱的身子猛地剧烈颤抖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投入炼狱,痛苦地扭曲、甚至发出了凄厉的哀嚎!那痛苦,竟似乎比狼毒本身的穿心蚀骨还要猛烈数倍!
慕容笙听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掐断了,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极轻极柔、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解释道:
“天歌……忍一忍……我要为你换血逼毒,你必须保持清醒……这药虽痛彻心扉,但它是唯一能让你在换血过程中醒着的希望……”
是的,这药非常神奇,谢天歌眼睛睁不开,思维混沌,但她知道她醒着。
下一刻,慕容笙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迅速解下自己腕间那条雪白的腕带,毫不犹豫地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蒙上眼睛后,慕容笙的行动并没有半点影响。他超乎常人的听力和对气息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他轻轻将全身颤抖的谢天歌扶坐起来,手掌隔着那已被鲜血浸透的衣料,内力微吐——
“嗤啦!” 谢天歌上半身的衣物应声碎裂,露出白皙的肌肤和那支狰狞贯穿左肩的狼毒箭。
慕容笙修长的手指如弹琴般微动,精准地捏住箭杆,内力一催!
“咔嚓!” 箭杆应声而断。再一引一带,带着倒刺的箭头和箭尾竟同时从谢天歌肩膀的前后两侧迸射而出,“叮当”落地!
黑色的毒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前后两个血窟窿中汩汩涌出!
“啊——!” 谢天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痉挛。
慕容笙紧抿着唇,蒙眼的白色腕带早已被无声的泪水浸湿。
他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楚,手指再次疾点!几十根寒光闪闪的银针从他袖中腾空而起,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一根根刺入谢天歌周身大穴,暂时封住了毒素向心脉蔓延的通道!
转眼间,谢天歌前胸与后背,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宛如一只凄美的刺猬。
紧接着,慕容笙盘膝坐在谢天歌对面。他并指如刀,在自己左手腕脉门处毫不犹豫地一划!一道深深的伤口赫然出现,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随后,他拉过谢天歌的右手腕,同样划开一道口子,再将两人血流如注的手腕紧紧贴合,让伤口相连!
慕容笙凝神静气,右手二指轻轻按在谢天歌的颈动脉上,感知着她的生命体征。
同时,与谢天歌伤口相连的左手开始缓缓运转独门内功,将自己的鲜血,混合着精纯的内力,一丝丝、一缕缕地渡入谢天歌的体内!
在他的内力催动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谢天歌肩胛处那两个恐怖的血窟窿中,原本不断涌出的黑色毒血,流速骤然加快!大量的毒血被霸道的内力强行逼出体外,桌台下很快便汇聚了一滩触目惊心的黑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谢天歌原本死灰的脸色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而反观慕容笙,他的脸庞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光泽,唯有那被蒙住的双眼下,长睫微颤,显示着他极度的虚弱。他按在谢天歌颈侧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直到谢天歌伤口处流出的血液终于变成了鲜红色,慕容笙才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收回了手,自行点穴止住了手腕不断流淌的鲜血。
谢天歌身体剧烈的颤抖也缓缓平息下来,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挣脱,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慕容笙踉跄着下了桌台,拿起谢天歌衣服相对干净的碎片,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其他部位的肌肤,只为她擦拭身上沾染的血污。他的动作又快又稳,精准地将白色的止血药粉撒在她肩胛和手腕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自己那件月白色、依旧干净整洁的外袍脱下,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仔细系好衣带。当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温热的、重新焕发生机的肌肤时,他的心尖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掠过全身,耳根和脖颈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片红晕。
终于,他将一切打理妥当,才缓缓地将谢天歌放平,让她能舒适地躺下。
他伸手,缓缓解下了蒙眼的腕带。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露了出来,虽然充满了疲惫,却依旧清澈深邃。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但这份虚弱反而为他惊为天人的容颜增添了一种易碎而病态的美感。
他静静地凝视着紧闭双目、面色终于缓和下来的谢天歌,眼中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劫后余生的深深后怕。
强撑的精神一松,慕容笙猛地踉跄了几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寻了个角落,盘膝坐下,立刻开始运转内息,试图尽快恢复一些元气。
他知道,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才能保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