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本部的作战课长弓着背,将一份油印报告推上前。
“司令官阁下,根据航空侦察照片分析,支那军队在复廓防线的反坦克火力密度超出预估47%。尤其清凉山、紫金山一线,出现德制20mm机关炮集群射击迹象。”
“不可能。”
柴崎秀一的声音从长桌末端传来。
“金陵已被合围,支那军的弹药基数早该耗尽,德制20mm机关炮集群?他们弹药从哪来?”
顿了顿,他看向荒川义则冷笑了声。
“要说他们能得到弹药补给,也只能是从江面上来。”
荒川义则的脸瞬间黑了,眯着眼看向柴崎秀一。
“柴崎君,” 荒川义则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不否认赤城号的沉没是我海军的责任,可你就能保证除了江面,华国军队就没有别的渠道补充弹药吗?”
柴崎秀一哼了声:“陆路上已经完成合围,我敢保证,你敢吗?”
荒川义则磨了磨牙,确实不敢保证。
因为黑羽雄二的冒进,“赤城”号横在都天庙江心,他们海军根本没办法靠近金陵,又谈何封锁。
华国人完全可以选择跨江将武器弹药送进去。
“够了。”
鹫巢武彦打断手下人毫无意义的争论。
“追究责任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长期身居高位的冷硬。
鹫巢武彦目光看向松井正雄。
“第三军团主力今夜转攻清凉山,务必切断支那军的炮火支援。记住用燃烧弹,烧毁所有可能藏匿物资的山林。”
松井正雄神色有些难看道:“司令官,燃烧弹会暴露我军主攻方向。”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鹫巢武彦的反问让松井正雄垂下头听训。
“我从华北方面军调来的第101师团,后天凌晨抵达龙潭。如果届时复廓防线仍未突破,你我都该切腹向天皇陛下谢罪。”
松井正雄垂首领命:“哈依!”
“16 师团主力继续强攻紫金山,第三军团负责正面牵制。”
鹫巢武彦看向柴崎秀一。
“柴崎君,你第6师团第13联队,今夜完成渡江。”
作战参谋展开一卷航拍照片,下关码头的货栈清晰可见。
“司令官,根据航空侦察,金陵码头区有宪兵部队驻守,火力配置不明。”
鹫巢武彦在地图前踱步,片刻后看向柴崎秀一。
“现在需要一把匕首,插进下关的喉咙。”
他指向长江北岸的浦口。
“你令第13联队携带折叠舟,从八卦洲西侧浅滩偷渡,天亮前控制码头区。”
“哈依!”
鹫巢武彦看向松井正雄。
“松井君的第三军团今夜佯攻清凉山,用燃烧弹制造主攻假象。飞机掩护轰炸,柴崎君的部队趁乱渡江,记住在支那军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能装货的东西全部炸成齑粉。”
“哈依!”
鹫巢武彦下达了指令,却还是觉得不安心。
他盯着金陵城周边的航道,目光落在了秦淮河。
“命令航空兵,从今夜起对秦淮河下游实施不间断侦察,发现任何船只,立即摧毁。”
作战课长迟疑道,“可是司令官,轰炸内河可能引发国际争端,美国炮舰还在……”
“我只要结果。” 鹫巢武彦打断他,“帝国的士兵正在前线流血,我没时间考虑美国人的看法。”
“哈依!”
*
夜雾将下关码头完全笼罩。
赵三彪蹲在囤船边,因为要搬东西,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金链子被他挂在了脖子上。
他身后八个弟兄正往木船上搬樟木箱,箱子缝就着月色漏出点金条的反光。
“彪哥。”
跟了赵三彪五年的小苏北抱着箱角直喘气。
“咱为啥非得半夜走?江面上黑灯瞎火的,碰着礁石咋办?”
赵三彪反手拍在他后脑勺上,东北腔混着金陵土话骂道:“傻犊子!白天走?你没见小鬼子的飞机跟苍蝇似的?昨儿个张老板想带着东西跑路,结果不是让炸弹给炸成了片汤!”
小苏北摸了摸脑袋,哦了声。
到底是跟了自己五年的小弟,赵三彪还是很稀罕这个小子,忍不住又叨叨了句。
“你看守军探照灯都盯着码头那边,这会儿谁也不会管咱青帮的事儿。要是天亮,也不用等日军过来,咱们这船根本就走不成,到时候老爷子还不拿拐杖敲碎我们的脑瓜子?”
小苏北撇了撇嘴。
老爷子两天前见势不对就已经跑了,留下他们在这里转移物资。
不然他们青帮留下来的船还要多两条。
不过想到这,小苏北倒是觉得还得是他们青帮。
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
全城的船都被沉了,他们青帮却还能藏下三艘。
虽然不太大吧,但那也是船,渡江肯定没问题。
正想着天上突然响起嗡嗡声。
赵三彪下意识看向天上忽然脸色一变。
“不好!鬼子飞机!”
不等他有什么其他反应,一颗照明弹就在靠近码头的江面炸开,瞬间将江面和守军驻守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炸弹尖啸着落下,守军附近的江水被炸得几米高。
守军对空高射炮也跟着响起,顿时两方开始交火,爆炸声接连不断。
“狗日的小鬼子!大半夜不睡觉炸你爹啊!”
赵三彪拽着小苏北赶忙躲到货栈的石柱后。
他们这边为了趁夜运物资离开,特意选的位置距离守军比较远。
现在天上飞机轰炸守军反击打得热火朝天,他们倒是没被波及到。
但谁知道下一颗炸弹会不会丢到他们这边,躲远点肯定没毛病。
拉着小苏北躲到货栈后面,其他青帮的兄弟也跟着过来,看着远处打得热闹。
忽然江面上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声音在爆炸声中并不明显,却让一直关注着江里物资船的赵三彪注意到了。
他扒着石柱缝往外看,只见十几个黑影乘着船靠了岸。
赵三彪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霍然瞪大眼。
是日军!
这些日军乘的不是普通的木船,帆布蒙着的船身瘪瘪的却能载着五六个背枪的人,在浪头里几乎不晃。
他看见最前面的船上,一个日军伍长用刺刀挑着块黑布挡着船头的反光,士兵们都猫着腰,步枪枪口套着防水套。
爆炸的余波还在震得空气发颤,日军趁机把折叠舟往岸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