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彻底熄灭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通讯室。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李泉崩溃扭曲的侧脸和凌骁冰冷如石刻的轮廓。
“没了…全没了…信号…幸存者…”李泉瘫坐在控制台前，双手死死抓着头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涕泪横流。希望的泡沫瞬间破灭，将他重新打回绝望的深渊，甚至比之前更加不堪。
凌骁没有理会他的崩溃。他的全部心神，还停留在最后那个监控画面上——那双纯黑的眼睛，那个非人的诡异笑容。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
用幸存者的信号做诱饵，吸引飞蛾扑火。
而布置这陷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拥有一定智慧的变异体？还是……更无法理解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三号样本库的危险等级，在他心中已经提升到了最高。那几乎等同于必死之地。
去，还是不去？
巨大的风险意味着巨大的收益。样本库，顾名思义，那里极有可能存放着“流星”的最初样本，甚至可能有关病毒的研究资料！这些东西的价值，对于了解末世，甚至对于应对系统，都可能有着无法估量的意义！
更何况，那里是原爆点。系统所需的“进化能量”在那里可能最为浓郁，猎杀收获必然惊人。
但代价呢？可能是生命。
凌骁的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李泉。
这个累赘，已经没用了。甚至差点因为他的狂热和愚蠢把自己带入死地。带着他，只能是拖累，尤其是在探索那种等级险地的时候。
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凌骁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决绝。
他走到李泉面前，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备用电源还能支撑多久？”
李泉茫然地抬起头，脸上糊满眼泪和鼻涕，呆滞地反应了几秒，才喃喃道：“不…不知道…线路老化…负荷又大…可能…可能随时会彻底宕机……”
“也就是说，监控和大部分电力，很快就会消失。包括这里的灯光和通风。”凌骁冷静地陈述着事实。
李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对再次陷入绝对黑暗和寂静的极致恐惧：“不…不要…不能断电……”
“待在这里，就是等死。”凌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残酷，“外面的怪物很快会重新占据优势。停电后，这里就是一个钢铁棺材。”
“那…那怎么办？！”李泉猛地抓住凌骁的裤脚，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答应过带我走的！你答应过的！”
“我是答应过。”凌骁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我没答应过带你一起去送死。”
李泉愣住了，脸上血色尽褪：“你…你什么意思？”
“三号样本库是陷阱。刚才的求救信号是诱饵。”凌骁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你去，必死无疑。”
“那…那你呢？”李泉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
“我？”凌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危险的弧度，“我去看看，布置陷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至于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个堆满废弃仪器的房间，“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或许能活下去的路。”
李泉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什么路？”
“趁着现在还有电，还有部分监控能看到外部情况，你自己想办法，沿着我们来时的检修通道，退回地面。然后，不要停留，一直向东跑。”凌骁语速很快，“东面丧尸密度相对较低，而且有一个小型物流出口，或许还没被完全堵死。那是你唯一可能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自己就是从东面过来的，自然知道那里的情况同样危险，但总比留在这里或者去样本库送死强。至于李泉能不能活着跑出去？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与其说是生路，不如说是一次概率极低的赌博。但凌骁需要给他一个希望，一个不会立刻崩溃甚至拖累自己的希望。
李泉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独自穿越布满怪物的厂区？这听起来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时间犹豫了。”凌骁冷漠地催促，“电随时会断。是留在这里等死，还是搏一线生机，你自己选。”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泉，转身走到监控室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走廊。
身后，传来李泉粗重艰难的喘息声，以及牙齿剧烈打颤的声音。
几秒钟后，一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带着哭腔的低吼响起：“我…我走！我走东面！”
凌骁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听到身后传来李泉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找到那根老旧的手电筒，以及尽可能往口袋里塞了几块压缩饼干。
“那…那你呢？”李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最后的侥幸，或许是微末的关心，又或许只是对独自面对黑暗的恐惧。
“我自有我的去处。”凌骁的回答冰冷而疏离。
脚步声迟疑地响起，李泉磨蹭着走到门口，看着凌骁冷漠的侧脸，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深深地看了凌骁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一咬牙，低着头，冲出了监控室，沿着来时记忆中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向了东面走廊的黑暗之中。
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
凌骁甚至没有回头确认一眼。
累赘已除。
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以及……前方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满是尘埃和焦糊味的空气，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褪去，只剩下绝对的冰冷和专注。
他从背包里取出那根从骨刺丧尸身上获取的惨白色骨刺，掂量了一下。坚硬，锋利，或许能派上用场。
又将消防斧和手枪重新检查了一遍，调整了一下战术背心，确保所有装备处于最佳状态。
最后，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滩李泉刚才崩溃时留下的水渍，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末世之中，仁慈是奢侈品，更是催命符。每个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迈开脚步，没有走向东面，而是转向了西面——通往厂区更深处，通往那个恐怖的三号储罐区的方向。
身影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
但他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狩猎。
狩猎那布下陷阱的猎手。
狩猎那可能存在的、关乎一切的……最初样本。
黑暗的走廊吞噬了他的身影。
监控室内，应急灯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整个房间，连同外界的大部分区域，再次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远处那持续不断的、来自厂区最深处的咆哮与撞击声，仿佛恶魔的低语，指引着通向地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