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布政坊时,已是半月后。夕阳把坊门的影子拉得老长,青石板路上的青苔被晒得暖洋洋的,连空气里都飘着艾草饼的甜香。
“阿竹哥!幽离哥!”小石头第一个冲过来,手里举着支刚折的桃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你们可回来了!苏姐姐说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新做的艾草饼就要放坏了!”
阿竹接过桃花,花瓣蹭过指尖,带着点微痒的暖意。他看着孩子晒得黝黑的脸蛋,突然觉得这半月来的血腥气,好像被这声呼喊冲散了不少。
苏姑娘和木灵站在茶舍门口,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看到他们,苏姑娘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屋里跑:“我去把饼热上!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呢!”木灵则笑着迎上来,手里捧着个陶罐:“这是我新酿的桃花酒,给你们接风洗尘。”
风玄子被两个玄案司的小吏搀扶着,嘴里还嘟囔着:“老夫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却在看到茶舍屋檐下挂着的新灯笼时,突然闭了嘴,烟杆在手里转了两圈,露出个难得的温和笑容。
林玄风和周衍走在后面,不知在说些什么。阿竹隐约听到“幽冥司残部”“安置”之类的字眼,想来是在商量战后的收尾事宜。林清玄则被几个等着瞧病的街坊围住,手里的药箱被晃得叮当作响,却笑得一脸温和。
幽离站在阿竹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轻声道:“还是这里好。”
阿竹点头,心里也是同样的感受。毒谷的厮杀,祭坛的悲凉,仿佛都隔着一层薄雾,远不如茶舍飘出的饼香来得真切。他摸了摸怀里的星图玉佩,温润依旧,像是在回应着这份安宁。
晚饭后,众人坐在茶舍的院子里乘凉。月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苏姑娘端来切好的西瓜,红瓤黑籽,看着就甜。
“凝魂草怎么样了?”阿竹想起后山药圃,问道。
风玄子啃着西瓜,含糊不清地说:“放心,老夫天天去看,长得好着呢,都快一尺高了,叶片亮得能照见人影。”
林清玄补充道:“我按医书上的法子,给它施了些特制的肥料,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开花了。”
阿竹心里一动。凝魂草开花,或许就能……他没再说下去,但眼角的余光瞥见幽离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了然的暖意。
“对了,万毒门剩下的余党,玄案司已经在追查了。”周衍放下手里的茶杯,“终南山的毒谷也被彻底清理了,以后不会再有蛊虫作祟。”
林玄风点头:“幽冥司的那些残部,我也让人安置在了城郊的庄子里,派了人看管,应该不会再出乱子。”
话题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蝉鸣和偶尔的笑声。阿竹靠在竹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觉得很安心。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些跨越百年的恩怨,好像都化作了这院子里的月光,温柔地落下来,盖在每个人身上。
“明天去看看凝魂草吧。”幽离突然说。
阿竹抬头看他,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眼角的疤痕都柔和了许多。“好。”
第二天一早,阿竹和幽离就去了后山药圃。凝魂草果然长得很好,翠绿的叶片舒展着,顶端顶着个小小的花苞,像颗饱满的绿珍珠。
“快开花了。”阿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叶片,星核之力不自觉地流淌过去。花苞似乎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幽离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道:“等它开花了,或许……能见到你娘。”
阿竹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幽离,眼里带着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
幽离笑了笑,伸手摘下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递给他:“试试就知道了。”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凝魂草上,也照在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上。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是无数个细碎的希望。
阿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这份等待本身,就已经足够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