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凉州后,快马在荒原上奔驰了三日,终于抵达昆仑山脚下。山脉连绵起伏,峰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半山腰却缠着厚厚的迷雾,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据当地的向导说,那片迷雾就是通往忘川渡的入口,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出不来,要么被迷雾吞噬,要么失足跌入弱水。
“迷雾里有‘惑魂瘴’。”周衍将提前准备好的艾草绳分给众人,“这是用艾草和雄黄酒泡过的,点燃后能驱散瘴气,千万别离太远。”
林清玄则拿出几个小巧的罗盘,上面刻着简易的星轨:“这是‘指星盘’,能在迷雾里辨别方向,指针指向的方位就是忘川渡。”
阿竹握紧引水灵珠,灵珠表面的水纹此刻变得异常活跃,仿佛在呼应着什么。他能感觉到,母亲的气息就在迷雾深处,微弱却坚韧。
四人点燃艾草绳,牵着马走进迷雾。雾气湿冷,带着股淡淡的腥味,能见度不足三尺,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马的鼻息。指星盘的指针稳定地指向西北,像是在牵引着他们前进。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雾气渐渐稀薄,前方隐约出现一条黑色的河流,河水静止不动,泛着诡异的光泽,正是传说中的弱水。河面上没有船,只有一座窄窄的石桥,桥身由黑色的石头砌成,栏杆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这就是忘川渡?”木灵看着平静的河面,心里有些发怵,“怎么连个摆渡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石桥对岸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正坐在一块礁石上,手里拿着根鱼竿,像是在钓鱼。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正是之前在凉州遇到的黑袍人描述的模样——只是没有疤痕,也没有黑袍。
“是真的渡者!”阿竹认出对方腰间的令牌,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前辈!”
渡者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星官的后人?三百年了,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岁月的沧桑。
“前辈认识我?”阿竹走上石桥,发现桥面异常稳固,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危险。
“林丫头的儿子,怎么会不认识?”渡者笑了笑,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齿,“当年你娘的魂魄送来时,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天天缠着我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她的孩子。”
阿竹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娘……她还好吗?”
“不好。”渡者叹了口气,收起鱼竿,“忘川渡的结界越来越弱,弱水快淹到她的魂魄了。再不来,恐怕就真的要散了。”他指着河面下,“你自己看吧。”
阿竹趴在桥边往下看,只见弱水之下,隐约有个女子的身影蜷缩在一块白玉上,正是母亲林清婉。她的魂魄已经变得有些透明,周围的弱水正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阿竹心急如焚,“前辈,快想想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渡者指着引水灵珠,“用它激活石桥下的‘镇魂阵’,能暂时加固结界。但要彻底救出你娘,还得找到‘往生符’。”
“往生符不是丢了吗?”林清玄追问。
“是被人偷了。”渡者的脸色沉了下来,“三百年前,幽冥司的人潜入忘川渡,偷走了往生符,还打伤了我。我追查多年,才发现符在幽离手里。”
“幽离?”阿竹愣住了,“他为什么要偷往生符?”
“因为他想逼你娘的魂魄为他所用。”渡者说,“往生符不仅能护住魂魄,还能操控魂魄。幽离以为拿着符,就能让你娘帮他复兴幽冥司。”
就在这时,指星盘突然剧烈转动,指针指向石桥后方的迷雾。渡者脸色一变:“他来了!”
迷雾中传来马蹄声,幽离骑着一匹黑马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正是往生符!他看到阿竹,眼神复杂:“我就知道你会来。”
“把往生符交出来!”阿竹握紧灵珠,星图玉佩开始发烫。
“交出来?”幽离笑了,“我守了这符三百年,凭什么给你?你娘的魂魄,理应由我来守护!”他突然将往生符扔向弱水,“谁也别想得到!”
众人惊呼着去抢,却已经来不及。往生符落入弱水,瞬间被黑色的河水吞噬。母亲的魂魄在水下剧烈颤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渡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狂:“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往生符入弱水,镇魂阵破,忘川渡就是我的了!”他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变得青灰,眼睛里涌出黑气——赫然是幽冥司的邪祟!
“你是假的!”阿竹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渡者!”
“还算不笨。”假渡者撕下伪装,露出底下布满符咒的脸,正是凉州遇到的画皮鬼!“真正的渡者早就被我杀了,三百年前就是我偷的往生符!幽离那蠢货,不过是我手里的棋子!”
他猛地挥手,石桥突然剧烈摇晃,栏杆上的苔藓化作无数条小蛇,朝着众人扑来。弱水也开始翻涌,黑色的浪涛拍打着桥面,仿佛要将石桥彻底吞没。
幽离看着落入弱水的往生符,又看着假渡者,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怒吼着冲上去:“我杀了你!”
阿竹趁机将引水灵珠按在石桥中央,灵珠的光芒与石桥下的阵法产生共鸣,镇魂阵的纹路亮起金光,暂时挡住了弱水的侵蚀。
“快救我娘!”阿竹对周衍喊道。
周衍飞身跃入弱水,避水珠在他周身形成屏障,他一把抓住母亲的魂魄,将她往石桥上带。
假渡者见状,甩出一把骨刀,直刺周衍后心。幽离眼疾手快,用身体挡在前面,骨刀深深刺入他的肩膀。
“你……”阿竹惊讶地看着幽离。
幽离忍着痛,对他笑了笑:“毕竟……是表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