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返回长安的船行得很慢,阿竹每日靠在船头养伤,星图玉佩的力量渐渐滋养着他耗损的魂魄,气色好了不少。木灵总爱坐在他身边,一边晒草药,一边讲布政坊的趣事——风玄子的烟杆被学堂的孩子们拿去当玩具,林清玄的药铺开张第一天就被苏姑娘的桂花酒抢了生意,裴长史天天往药铺跑,说是要抓几副安神的药材。
“等回去了,我给你炖当归乌鸡汤,补补身子。”木灵将晒干的黄芪收进药袋,眼里的笑意像船尾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阿竹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手里的引水灵珠上。灵珠里的水纹流动得愈发缓慢,偶尔会映出幽离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忘川渡”。
“忘川渡是什么地方?”他终于忍不住问周衍。
周衍正在翻《异闻录》,闻言抬起头,指尖在书页上划过“忘川”二字:“是阴阳两界的渡口,传说在昆仑山下的弱水之畔,由‘渡者’掌管,负责引渡亡魂。寻常人进不去,只有持有‘往生符’的魂魄才能靠近。”
“我娘的魂魄怎么会在那?”阿竹追问。
“可能是你外婆安排的。”周衍的语气低沉下来,“当年你娘死后,你外婆怕幽冥司的人动她的魂魄,就托守砚人将她的魂魄送到了忘川渡,用往生符护住,等时机成熟再让她转世。”
林清玄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罗盘,正是从幽冥司余党那里缴获的:“这罗盘的指针一直指向西方,恐怕就是在指引忘川渡的方向。幽离既然知道这事,说不定早就去过了。”
罗盘的指针微微颤动,针尖泛着淡淡的黑气,显然被幽冥司的阴气浸染过。阿竹接过罗盘,星图玉佩与之相触,指针突然转向西北,针尖变得明亮起来。
“看来得去趟昆仑山。”阿竹握紧罗盘,眼神坚定,“我要去看看娘。”
周衍没有反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忘川渡凶险,渡者脾气古怪,凡事小心。”
船抵长安时,已是深秋。布政坊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苏姑娘的桂花酒已经酿好,埋在茶舍的桂花树下,说是要等阿竹完全康复了再开封。
风玄子拿着张画像来找他们,画上是个穿着黑袍的男子,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醒目,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这是从玄案司的旧档案里找到的,据说是三百年前的渡者。”
画像上的男子腰间挂着个令牌,令牌的形状与引水灵珠有些相似。阿竹仔细看去,发现令牌上刻着个“渡”字,笔画间的纹路竟与星图玉佩上的星轨重合。
“这渡者……和星官有关?”
“不仅有关,还是你外公的师兄。”风玄子嘬了口烟,“当年你外公能将你娘的魂魄送到忘川渡,全靠他帮忙。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渡者突然失踪了,忘川渡也从此没了音讯。”
线索越来越复杂。失踪的渡者,被封印的母亲魂魄,还有手握往生符线索的幽离……这一切似乎都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更深的秘密。
几日后,阿竹的伤势基本痊愈。他、周衍、木灵和林清玄准备动身前往昆仑山,风玄子和裴长史则留在长安,防备幽冥司的余党反扑。
出发前夜,苏姑娘煮了一大锅饺子,说是“送行饺”。大家围坐在茶舍的长桌旁,热气腾腾的饺子冒着白气,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忘川渡的弱水腐蚀性极强,记得带上这个。”林清玄递给阿竹一个药囊,里面装着用千年茯苓和雪莲磨成的粉,“撒在水面上能暂时隔绝弱水。”
木灵则塞给他一个平安符,符袋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花,是她亲手绣的:“路上小心,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阿竹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暖意涌动。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的危险,身后总有这些人在支持着他。
次日清晨,四人骑着快马离开长安,朝着昆仑山的方向疾驰而去。秋风卷起他们的衣袍,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身后,仿佛在告别这座充满烟火气的城池。
路过凉州时,他们在一家客栈歇脚,听到邻桌的商旅在谈论昆仑山下的怪事——说是最近总有牧民失踪,失踪前都见过一个穿黑袍的人,那人牵着一头白驴,说是要去忘川渡,问牧民要不要搭个顺路船。
“黑袍人?白驴?”阿竹心里一动,“这描述,倒像是传说中的渡者。”
周衍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难道失踪的渡者回来了?可他为什么要抓牧民?”
正说着,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出去一看,只见一个穿黑袍的男子牵着一头白驴站在街口,男子的脸隐藏在兜帽下,看不清容貌,只有腰间的令牌在阳光下闪着光——正是画像上的“渡”字令牌!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阿竹手里的引水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