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狱内,死寂如渊。
曾翻涌着腥臭血浪的血池早已干涸,皲裂的暗红色岩石裸露在外,每一道裂纹都浸透了数百年的污秽与怨毒。白骨祭坛轰然崩塌,碎骨与碎石混杂成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息,沉闷得令人窒息。唯有凌霄周身流淌的星辉,如寒夜孤灯,是这片死寂废墟中唯一的亮色。
寂灭尊者化身被“心剑”斩灭,蚀灵大阵核心崩毁,笼罩青玄宗数月之久的阴霾,终于被撕开一道透骨的裂痕。
凌霄立于废墟中央,胸膛微微起伏,急促的喘息泄露了心神的巨大消耗。接连死战,尤其是最后催动初生的“心剑”,几乎抽干了他半数神魂之力。但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元婴初期的神识如水银泻地,细密地扫过幽冥狱的每一寸角落,确保再无任何潜藏的杀机。
目光最终定格在干涸血池的最深处。那里,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的灵魂波动,如风中残烛般顽强跳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他迈步走入血池,脚下粘稠的污秽沾染衣袍,却浑不在意。行至池底中央,三块万魂魄玉崩碎的残骸旁,一点近乎透明的金色光晕,正拼尽全力闪烁着。光晕之中,裹着一道淡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老者残魂,那气息里透着历经磨难却未曾磨灭的浩然正气,与寂灭尊者的死寂邪恶格格不入。
“你是……”凌霄蹲下身,指尖凝出柔和的北辰真元,小心翼翼地护住那点残魂。
残魂微微波动,一个苍老、虚弱却带着释然与欣慰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老朽……乃青玄宗上任掌门,道号……青玄子。”
上任掌门,青玄子?!
凌霄心头巨震!他曾听丹霞长老提及,上任掌门青玄子于百年前对外宣称坐化,玄诚子才得以接任掌门之位。谁曾想,他竟未真正陨落,而是被寂灭尊者囚禁于此,以神魂为薪、修为为火,滋养万魂魄玉、维系蚀灵大阵!
百年日夜折磨,神魂几近磨灭,这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煎熬!
“前辈……”凌霄语气满是敬意,更多北辰真元源源不断涌入,试图稳住这缕即将溃散的残魂。
“不必……白费力气了。”青玄子残魂的声音带着看透生死的平静,“老朽残魂已与血池根基绑定,池毁……则魂散。能撑到此刻,见到宗门后继有人,见到你这北辰传人铲除邪魔,已是老朽之幸。”
他顿了顿,残魂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似在凝聚最后的力量:“孩子……时间无多,你且听好。”
“寂灭尊者……其本体乃‘寂灭星’坠落之恶念所化,非此界生灵。他的目的,绝非掌控青玄宗那般简单……他欲以青玄龙脉为引,接引‘归墟’之力,侵蚀此界天道,令万物重归寂灭!”
归墟!
再次听闻这两个字,凌霄瞳孔骤缩!这与父母舍命守护的秘密、与天枢、摇光传承中警示的灭世灾难,完美吻合!
“玄诚子……我那徒儿……”青玄子的声音染上一丝复杂的怅然,“他早已察觉宗门异样,暗中调查却遭寂灭暗算,被其分神侵蚀……他自我封禁于坐忘峰,并非畏战,而是以自身为牢,将寂灭分神与部分侵蚀之力强行锁住,避免其彻底爆发,祸及整个宗门……他……苦了他了……”
凌霄默然。原来如此!玄诚子掌门从未背叛,也非懦弱,而是在进行一场无人知晓、却更为惨烈的抗争!
“前辈,我该如何做?”凌霄沉声问道,掌心的真元愈发柔和。
青玄子残魂的光芒愈发黯淡,语速陡然加快:“欲除寂灭,需毁其本体……其本体藏于‘寂灭星核’之中,位于黑风山脉极深处的‘陨星涧’……”
“然,星核外围有‘寂灭领域’,非寻常手段可破……需集齐北斗七星传承,引动周天星辰大阵,方可克制……”
残魂已透明得近乎无形,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作光点消散。
“孩子……青玄宗的未来……此界苍生的希望……托付于你了……”
最后的话语,带着无尽的期盼与沉甸甸的嘱托。紧接着,那点即将消散的金色光晕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的信息流,如决堤洪流般涌入凌霄的识海!
那是一幅残缺却浩瀚无边的星图!
星图之中,北斗七星熠熠生辉,天枢、摇光、天璇三星的位置格外明亮,与他手中的传承隐隐呼应;而天玑、玉衡、开阳、瑶光四星虽相对黯淡,但其大致方位却在星图中清晰标注!这不仅是星图,更是指引他寻找剩余星辰传承的路线图!
与此同时,星图中还夹杂着青玄子毕生对青玄宗功法、阵法的感悟,以及对寂灭之力的研究碎片——虽残缺不全,却字字珠玑,弥足珍贵!
信息传递完毕,金色光晕彻底消散,化作点点萤火融入这片被玷污的土地,似在完成最后的净化。
凌霄立于原地,久久未动,对着青玄子残魂消散的方向,深深躬身一拜。这位可敬的前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他、为宗门、为这片天地,燃尽了最后一丝光热。
直起身,凌霄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前路愈发清晰,却也愈发艰险。集齐北斗七星传承、对抗寂灭星核、阻止归墟降临……这早已不止是复仇,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收敛心绪,再次扫视废墟。蚀灵大阵已破,但此地污秽需漫长岁月方能净化,宗门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外面还有派往坐忘峰的鬼寂等人,有状态不明的玄诚子掌门,更有……生死未卜的慕婉卿、苏璇与璃洛!
必须立刻出去!
身形一动,凌霄化作一道星虹,朝着幽冥狱出口疾驰而去。这一次,再无人能阻拦他的脚步。
冲出幽冥狱,重返执法殿区域。天已大亮,但宗门内的混乱仍未平息。灵脉紊乱的余波未消,零星的战斗声此起彼伏,那是丹霞、火云长老率领弟子清剿残余邪教徒。
凌霄无暇顾及这些,神识如风暴般席卷开来,瞬间锁定坐忘峰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眼中爆发出滔天杀意!
在坐忘峰方向,他清晰感应到慕婉卿、苏璇虚弱紊乱的气息,感受到璃洛那如风中残烛、几乎要熄灭的微弱龙气!更有一股属于鬼寂老人、充满嗜杀之意的元婴威压,正死死锁定着她们!
她们有危险!
“鬼寂老狗!你敢!!”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火与焦急的咆哮,如九天惊雷炸响在青玄宗上空!凌霄周身星焰熊熊燃烧,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撕裂长空的复仇之箭,悍然射向坐忘峰!
最终的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