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再次“醒来”时,并非身处竹屋榻上,而是沉浸于自身那破碎不堪的识海深处。
这里已非往日星辰之力流淌、星核璀璨旋转的景象,而是一片死寂的虚空,唯有中央处,一枚布满了狰狞裂纹、黯淡无光的晶体悬浮着,如同宇宙废墟中飘零的残骸。这便是归墟星核,曾经的力量源泉,如今却成了他生命与灵魂的沉重负担。裂纹深处,那些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星尘光点,是他昏迷前以无上意志强行点燃的、唯一的希望火种。
他“看”着那枚破碎的星核,意识中没有任何气馁,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绝境对他而言,早已是熟悉的战场。他小心翼翼地,将全部的心神意念,化作最轻柔的触须,缓缓靠近那些星尘光点。
接触的瞬间,灵魂层面依旧传来针扎般的细微刺痛,但比之前已然好了太多。他不敢有丝毫急躁,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引导着这些彼此间还存在排斥的光点,按照星骸传承中某种玄奥的轨迹,极其缓慢地运行、靠近。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进展微乎其微。往往耗费巨大的心神,才能让两粒微不足道的光点建立起一丝稳定的共鸣联系。而这样的光点,在庞大的破碎星核中,何止万千?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让数十粒光点初步串联,形成了一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闪烁着微弱荧光的能量丝线。这条丝线环绕在最大的那块星核碎片边缘,如同给一块顽石系上了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蛛丝。
然而,就是这条微不足道的丝线成型的刹那,林风感觉到,自身与外界的隔绝感,似乎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同时,一股温和而清凉的能量,开始从外界缓缓渗透进来,滋养着他干涸的识海和剧痛的灵魂。
是月灵泉和巫月寨的安魂秘药开始起作用了。
他的意识缓缓退出识海,回归肉身。
依旧是那间竹屋,但陈设略有变化。他身下的兽皮更加厚软,空气中弥漫的草药味中,多了一股清冽如月华的独特气息。他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木桶中,桶内水质清澈,却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正是巫月寨的圣物——月灵泉。泉水冰凉,却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毛孔,抚慰着肉身与灵魂的创伤。
苏晚晴不在屋内,只有两名巫月寨的少女守在门外,显然是负责照料和警戒。
林风没有动弹,而是仔细体会着身体的变化。月灵泉的力量确实神异,对灵魂的温养效果显着,那股清凉之意不断冲刷着灵魂的裂痕,虽然无法修复星核,却极大地缓解了灵魂层面的痛苦,让他能够更加集中精神去应对识海内的“工程”。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强行重塑的那条微弱星力丝线,似乎也在自发地、极其缓慢地汲取着月灵泉中蕴含的纯净能量,虽然效率低得可怜,但确确实实在补充着那微乎其微的消耗。
“有效!”林风心中一定。月灵泉无法直接修复星核,但它提供的灵魂温养和纯净能量环境,为他艰难的重塑过程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外部支持。
他再次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月灵泉的滋养,一边将大部分心神重新沉入识海,继续那枯燥而漫长的“星尘串联”工作。
日子,就在这般重复中悄然流逝。
每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浸泡在月灵泉中,辅以巫月寨精心调配的安魂汤药。苏晚晴、阿忠、周毅会轮流来看望他,告知他外界的局势。
从他们口中,林风得知,联军在周毅和阿忠的协调下,暂时稳住了阵脚,开始有计划地清剿血神教残部,虽然过程不乏波折和牺牲,但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万魔渊依旧不平静,但大规模魔气喷发的频率有所降低,似乎是巡天司那次“手尾”起了一定的稳定作用。而影殿的活动也变得更加隐秘,他们似乎真的在整合吸收血神教溃散的力量,暂时没有对联军采取直接敌对行动。
南疆各大寨子依旧处于观望和摇摆之中,联合抗敌的联盟并不稳固。
所有这些消息,林风都默默记在心里,但他现在无力插手。他全部的精力和希望,都寄托在识海内那缓慢而坚定的重塑进程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不眠不休的努力下,识海内的景象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条最初纤细的星力丝线,已经变得稍微粗壮了一些,并且延伸出了几条分支,如同植物的根系,开始向其他碎片蔓延。被这些丝线连接起来的星核碎片,虽然裂痕依旧,但表面开始泛起极其微弱的、同步闪烁的荧光。破碎的星核,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有了一个极其脆弱的核心骨架。
当第一条丝线成功连接上第二块较大的碎片时,林风浑身一震!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响起!
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与外界天地能量的感应,恢复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远不如从前,但不再是完全隔绝的状态!同时,他那双因为星核破碎而暂时失去神异的“窥运之眼”,在睁开时,眼底深处也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淡金光泽,虽然瞬间即逝,却让他看清了守在门外那两名少女身上微弱而平和的生命气场!
虽然只是刹那的恢复,却让林风激动得几乎要颤抖!
方向没错!这条路,走得通!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更加专注地投入重塑之中。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串联,开始尝试引导那些被丝线连接的碎片,彼此释放出微弱的星辰之力,进行极其缓慢的相互温养和渗透。这个过程比串联更加艰难,消耗的心神呈几何倍数增长,但他乐此不疲。
每一次成功的能量交互,都意味着碎片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那核心骨架也更加稳固一分。
然而,进展并非一帆风顺。在一次尝试引导一块较为偏远的碎片时,或许是因为计算失误,或许是因为那块碎片本身极不稳定,连接上去的星力丝线猛然绷断!连带引起其他已连接的碎片一阵剧烈波动,荧光乱闪,险些让初步形成的骨架溃散!
林风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灵魂层面的反噬让他眼前发黑,差点从入定中跌落。
守在门外的少女听到动静,慌忙进来查看。
林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让她们退下。他深吸了几口气,借助月灵泉的力量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震荡的识海。
失败,并未让他气馁,反而让他更加清醒。重塑破碎的星核,绝非易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休息了片刻,待灵魂的震荡稍微平复,他再次投入工作,从头开始,修复那根断裂的丝线,更加细致地调整着能量引导的力度和方向。
时间继续流逝。
木桶内的月灵泉每天都会更换,确保效力。送来的安魂汤药也从未间断。苏晚晴来看他时,会默默地帮他擦拭脸颊,动作轻柔。阿忠和周毅则会简洁地汇报进展,眼神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坚定的信任所取代。他们相信,他们的风哥,绝不会就此倒下。
这一天,当林风成功地将第三块核心碎片稳固地连接到骨架上,并引导其与其他碎片形成了初步的能量循环时——
异变发生了。
所有被连接起来的碎片,表面的荧光骤然变得明亮、稳定!它们不再各自闪烁,而是如同呼吸般,同步明灭!一条条星力丝线不再是孤立的通道,而是化作了能量循环的脉络!
虽然破碎的星核依旧布满裂痕,依旧黯淡,但中心那一小块区域,已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能够自行缓慢运转、汲取外界能量(主要是月灵泉之力)的微缩体系!
“嗡……”
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的共鸣声,自识海深处响起,传遍林风全身。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底深处,淡金色的光芒稳定地浮现,虽然不如全盛时期璀璨,却不再转瞬即逝!
“窥运之眼”,初步恢复!
他缓缓抬起手,意念微动。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实无比的星蓝色光焰,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在他指尖悄然跳跃、燃烧。
力量,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回来了!
林风看着指尖那缕微弱却坚定的星火,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自万魔渊之战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希望的星尘,已然汇聚,初凝成了不灭的火种。
重塑之路,迈出了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