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最终停在了一处隐秘的山谷别院。这里曾是萧景淮早年秘密购置的一处产业,环境清幽,与世隔绝,更重要的是,这里存放着许多属于镇北侯府、属于“萧景汐”过去的旧物。
萧景淮将依旧被缚住双手、眼神冰冷充满敌意的萧景汐抱下马车,径直带入一间布置雅致、却隐隐透着熟悉感的房间。
“放开我!萧景淮,你疯了!”萧景汐挣扎着,属于珑月公主的记忆让她对任何禁锢都充满抗拒,更何况是来自“仇人”之后的禁锢。
萧景淮将她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榻上,并未松开她的手腕,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单膝抵在榻边,俯身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是疯了。”他盯着她的眼睛,眸底是翻涌的痛楚与近乎癫狂的执念,“从知道你身世的那一刻,从你刺我一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
他的气息灼热,带着一丝药味和独属于他的冷冽,扑面而来。萧景汐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禁锢在方寸之间,无处可逃。
“阿姐,你看……”他空着的那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支略显陈旧、却保存完好的木雕小马,递到她眼前,“这是你七岁生辰时,我偷偷刻了三天才刻好的……你当时看都没看,就把它扔进了荷花池……”
他又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幅略显稚嫩的山水画:“那是你十岁那年,在府中画斋画的……先生夸你有天赋,你却再也没拿起过画笔……”
他一件件,一桩桩,诉说着那些被尘封的、属于“萧景汐”的过往。那些记忆里,大多是他笨拙的讨好和她冰冷的拒绝。
萧景汐(珑月记忆)听着,脑海中却只有一片空白,以及属于顾清辞和珑月公主的那些痛苦回忆在激烈冲撞。她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些陌生的画面和眼前男人痛苦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让她烦躁不堪。
“够了!别说了!”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尖锐,“我不是你的阿姐!我是顾清辞!是珑月公主的后人!你们萧家是我的仇人!”
“你不是!”萧景淮低吼一声,情绪骤然失控,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头看着自己,眼底猩红一片,“你看看我!阿姐!你好好看看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下颌生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绝望和疯狂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萧景汐的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一丝陌生的、细微的悸动划过心底,但随即被更强大的仇恨和排斥淹没。
“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她几乎是嘶喊着,“我只记得你们萧家的罪孽!只记得你祖父手上沾着我先祖的血!”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穿了萧景淮最后的防线。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恨意和陌生,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吞噬。温和的刺激无效,诉说过往无效……他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彻底迷失在仇恨里?
不!
他不能!
一个更加极端、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既然言语和物品无法唤醒她……那么,身体最本能的记忆和反应呢?
那些潜藏在肌肤之下、灵魂深处的、关于他们之间无数次危险靠近与禁忌拉扯的记忆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熄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落在了她那双即使充满恨意、却依旧形状优美的唇瓣上……
一股混合着罪恶、渴望与破罐破摔的冲动,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低下头,攫取了她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
“唔——!”
萧景汐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
属于顾清辞记忆里对沈在舟的厌恶,属于珑月公主记忆里对仇敌的憎恨,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来自这具身体本能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熟悉与战栗,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被缚的双手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双腿胡乱踢蹬着!
可她的挣扎,在萧景淮绝对的力量和此刻疯狂的执念面前,显得如此徒劳。他如同铜墙铁壁般将她禁锢在怀中,唇舌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掠夺,深入、纠缠……
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浓烈的痛苦、不甘、以及一种在禁忌边缘疯狂试探的、令人心悸的沉沦。
萧景淮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抗拒,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颤抖,这让他心碎,却也让他更加疯狂。他几乎是自虐般地加深这个吻,试图用这种方式,强行在她灵魂深处刻下属于“萧景淮”的印记,唤醒那被封锁的、属于“萧景汐”的情感。
唾液交换间,是泪水的咸涩,是血腥气的弥漫(不知是谁的唇被咬破),更是两种截然不同记忆在灵魂层面的激烈厮杀。
萧景汐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无数画面碎片疯狂闪烁——有顾清辞被沈在舟强迫的恐惧,有珑月公主国破家亡的悲恸,更有一些极其模糊的、属于萧景汐的……关于眼前这个男人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被她冷言推开的身影……
“呃……”她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景汐几乎要窒息昏厥的时候,萧景淮才猛地放开了她。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唇瓣红肿,带着暧昧的水光和血丝。
萧景淮看着她布满泪痕、眼神空洞茫然的脸,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的泪水,指尖却颤抖得厉害。
“阿姐……”他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浓的悔恨和不确定,“想起来……一点点了吗?”
回应他的,是萧景汐猛地抬起被缚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在他脸上的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萧景淮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去碰触那火辣辣的脸颊,只是缓缓转回头,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眼神看着她。
萧景汐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重新被冰冷的恨意填满,还夹杂着一丝被侵犯后的屈辱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层次的慌乱。
“萧景淮……你这个……畜生!”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极端的方法,失败了。
不仅没能唤醒记忆,反而将他们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推向了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
萧景淮看着她眼中那彻底冰封的恨意,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绝望。
他输了。
一败涂地。
他缓缓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他转身,如同逃离般,快步走出了房间,并将房门从外面锁上。
房间里,只剩下萧景汐一个人,瘫坐在榻上,被缚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唇上还残留着那个疯狂亲吻的触感和血腥气,脸上泪痕未干。
她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脑海中一片混乱。
恨意是真的。
屈辱是真的。
可为什么……心底深处,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细微的抽痛?
那个男人离去时,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为何会让她如此……在意?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
她是顾清辞,是珑月公主的后人,她的目标是复仇!
不能再被这个男人扰乱心神!
然而,那被强行烙印下的亲吻,那混合着痛苦与禁忌的触感,却如同鬼魅般,缠绕不去。
这场强制唤醒,似乎唤醒的不是她本身的记忆,而是某种更加危险、更加难以掌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