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看了看韩北，又看看身上的囚服，没说什么。
他动作利落地开始脱掉身上那套带着监狱编号的囚服。
当上衣被脱下，露出精悍的上半身时，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淤青和擦伤痕迹。
有深色的、有浅色的。
尤其是肩胛，肋骨和腰腹部位，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韩北知道左航在监狱里不会好过，他让人打听过，知道左航因为杀了张狂而被加重惩罚，知道他被长期单独关押，知道里面有人找他麻烦……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想象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
看到这些实实在在烙印在左航皮肤上的伤害，远比任何听闻都更具冲击力。心疼、愤怒、自责……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但他死死地克制住了。
他知道左航有多骄傲。所以从进来起，他就打发了所有人在外等候，独自进来，就是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看到左航此刻的狼狈。
韩北的视线偏向一旁，尽量不去看那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而左航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沉默地拿起那件白衬衫穿上，动作快得近乎急切，像是要赶紧遮住那些让韩北难受的痕迹。衬衫纽扣一颗颗合拢，将所有伤痕藏进布料之下，他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韩北，
“好了，走吧。”
韩北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嗯。”他没提那些伤，也没说一句关心的话，只是转身时，脚步刻意放慢了半拍，刚好能让身后的左航跟上。
两人出了监狱大门。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左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监狱大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安静地停着几辆黑色的越野车。车边，站着四个人。
看到韩北扶着左航走出来，其中三人立刻挺直了背脊，他们是韩北的保镖——石川、姜小风，以及……画风明显不太一样的王强。
王强原本斜倚坐在车头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当看到韩北几乎是半扶着左航走出来时，他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
脸上写满了“我家的清纯少爷又被左老大给撩到了，”的震惊。
“左航这只老狐狸……”王强从车头跳下来。
看到二人走近，一旁的长青顺势就要打开车门。
王强立刻凑到长青旁边，看似帮忙实则搭讪：“长青，我来我来，这种粗活哪能让你干。”说着就要去碰车门。
长青看都没看他，只是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开他，声音冷硬：“不劳费心。”
王强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尴尬，嘿嘿一笑。
站在车边的石川和姜小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他们对王强这种时不时就要去招惹一下长青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也知道长青根本不吃他这套。
韩北将左航稳妥地扶进车后座，动作看似周到，却带着一丝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他替左航关上车门，转身便欲走向另一辆车，步伐果断，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动摇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身后车门又猛地被拉开！
一只虽然消瘦却异常有力的手猝不及防地伸出，精准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
韩北一惊，下意识想挣脱，但左航的力气远超他此刻外表的虚弱。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一股巧劲猛地向后一拽，天旋地转间，他踉跄着跌进了宽敞的车后座，重重坐在了左航旁边的位置上。
“砰！”车门被左航用另一只手迅速带上，隔绝了外面几人的目光。
“左航！你干什么！”韩北稳住身形，愠怒地低斥，伸手就去拉车门把手。他真是受够了左航这种不顾他人意愿的强势！
左航却更快一步，直接用身体挡住了车门锁，虽然气息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喘，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牢牢锁住韩北。
“不干什么，只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样走了，算怎么回事？”
韩北别开脸，胸口起伏，不想看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典狱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自由了。”
“自由？”左航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他抬起自己带着伤痕的手腕，在韩北眼前晃了晃。
“戴着这玩意儿一年，现在告诉我自由了？韩北，你告诉我，心被拴住了，人走到哪里算自由？”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韩北，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韩北，如果之前让你误会了，那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我现在解释，可以吗？”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不像他平日里运筹帷幄的风格，却能精准地刺破了韩北强装的冷漠。
“说吧，你看上我什么了，左航？” 韩北终于转回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左航，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我这人无趣又固执，不会讨人欢心，靠近我只会惹上麻烦，或许呆的久了还会招人烦……” 他几乎是带着点自弃地，重复着左航当年伤他的字眼。
“韩北，”左航打断他，目光灼灼，没有丝毫闪躲，“我错了，是我太傻，太混蛋。我收回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收回。”
他看到韩北眼圈微微泛红，那强装镇定下的脆弱让他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疼得发紧。
他放缓了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韩北，看上一个人有错吗？想保护一个人有错吗。当然没有错。”
他向前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息几乎拂在韩北脸上，“爱一个人就是要占有他，保护他，理解，相信他。我对你如此，你对我也该如此。”
这强词夺理又理直气壮的逻辑，让韩北气结：“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哪有人把占有和强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强盗逻辑？”左航低低地笑了，笑声沙哑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他的目光缱绻地流连在韩北因为生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泛着诱人的红。“韩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有多勾人。”
“那里面有怒气，有委屈，有不甘，可独独没有厌恶……像钩子一样，死死勾住我的心，让我怎么放你走？”
韩北被他这直白而滚烫的话语弄得耳根一热，下意识想后撤，却被车门和左航困在方寸之间。“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左航的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而执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宣誓，目光深沉得像是要把韩北吸进去，
“韩北，你听好。我左航固执，看中了一个人，到死都不会改。”他的目光灼灼，烫在韩北心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