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降落在国内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舱门打开，韩北率先走下舷梯，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外面罩着件长款薄风衣。
王强，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住小半张脸的墨镜。
他同样一身黑西装，但穿在他身上，总有种束缚不住的野性，墨镜下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收敛了平日大部分的散漫，努力扮演着一个专业且警惕的保镖角色。
停机坪不远处，停着三辆黑色的轿车，车旁站着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他们显然是韩北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面容精干的男人，他看到韩北，立刻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并不卑微：“二少爷，欢迎回国。”
他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韩北身后的王强，带着一丝审视，但并未多问。显然，他提前得到了通知。
韩北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走向中间那辆车。
王强紧跟而上，抢前一步，替韩北拉开车门，动作看似自然地抢先半个身位，一只手虚挡在车门上方，另一只手极其快速地探入车内座椅下方摸索了一下，然后才侧身让开，手掌下意识地垫在车门顶上，对韩北做了一个略显浮夸的“请”的手势。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专业和……职业的本能，以至于周围其他保镖都没来得及完全反应。
韩北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似乎扫过王强那只垫在车门顶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弯腰坐了进去。
王强关好车门，自己则迅速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坐了进去。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疑，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车队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车流。
王强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这玩意儿比刀枪棍棒还让他难受。
他透过墨镜，观察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景。
几年时间，这座城市的变化不小，但某些骨子里的东西，似乎从未改变。
他瞥了一眼后座的韩北。
“喂，刚才那个扑克脸是谁？”王强压低声音问。
韩北淡淡回答：“我的人，负责部分安保，叫钟叔。”
“钟叔？”王强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估计不是核心圈层的，“看他那样子，好奇怪，而且……警惕性太差。”
“做好你该做的事，不需要你评价。”
“我这不是尽职尽责嘛，”王强摊手，“一个优秀的保镖，就是要怀疑一切，包括自己人。这可是基础课。”他说得振振有词。
韩北懒得再理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王强自讨没趣，撇撇嘴，也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和韩北的影像，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
韩家二少爷韩北和龙家独苗龙飞宇，并排坐在一辆车里，一个是雇主，一个是……保镖？
这要是搁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手无意识地轻轻按了按胸口，伤口在长途飞行后隐隐作痛。
车队没有驶向韩家那座位于半山、戒备森严的老宅，而是开往了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楼。
这是韩北在国内的私人住处，显然，他并没有打算一回来就直面韩家那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电梯直达顶层复式公寓。
他们来到时，石川已经先一步抵达，安静地站在客厅里等候。他看到韩北和王强进来，微微点头示意。
韩北脱下风衣，石川自然地接过挂好。
王强大大咧咧地在中央的沙发上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皮质里，长长舒了口气，扯了扯让他呼吸不畅的领带：“呼——总算能喘口气了。你这地方不错啊，就是没人气儿，跟个高级样板间似的。”
韩北没理会他的评价，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说说吧，老板。”王强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受伤的胸口更舒服些，将目光投向韩北。
“大费周章把我从那个鬼地方捞出来，又马不停蹄地飞回来，总不是就为了让我参观你这样板间吧？下一步什么计划？回韩家老宅？看你家那些牛鬼蛇神表演？替你挡毒酒？或者用我迷人的微笑闪瞎你那些亲戚的眼？”
他顿了顿，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补充道：“当然，最好是能先让我缓个一两天，这身伤……确实有点碍事。”
韩北没理会他的贫嘴，只是淡淡看了石川一眼。
石川拿来药，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将水杯放在王强面前的茶几上。
韩北拿来消炎药递给他。
这份细微的举动却让王强愣了一下。
“哟，老板还挺会关心人？”王强扯出一个笑，语带调侃，但还是伸手拿过了水杯和药，一杯温水下肚，确实舒服了些。
韩北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目光落在王强身上。
“你的伤，”韩北开口，“需要多久能恢复行动力？”
王强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杯子，抬眼看向韩北。
“怎么？刚下飞机就急着用我这把‘刀’了？老板，你也太心急了吧？好歹让我喘口气。”
“时间不多。”韩北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我不能在国内待的太久。”
韩北没有等他回答，对石川做了个手势。
石川转身离开，很快从书房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韩北。
韩北将文件袋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却没有打开，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
“龙飞宇，你父亲龙蝰三年前在金三角那次交易失败，被围剿致死，龙家势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外界都传言是他身边出了内鬼，泄露了行踪和交易细节。”
王强的脸色冷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手背青筋凸起。那是他心中最深的痛和无法释怀的疑团，是他家破人亡，被迫流亡的根源。
“你想说什么？”王强的声音低沉下去，“揭我伤疤，能让你更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