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的几日,云松城表面的繁华下,暗流愈发汹涌。
许皓端坐在云海商会顶层的静室内,指节轻轻叩击着紫檀桌面。他派去调查流言源头的人刚刚回报,结果是一无所获。
消息就像是从街巷的阴影里自然滋生出来的一样,查不到最初的散播者,也找不到明显的推手。
这种“干净”反而让许皓心生警惕,这意味着,背后可能有一股不弱于、甚至超越云海商会本地情报网的力量在操控。
“不是巧合……”许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他本能地将此事与落风山脉的遭遇联系起来。
更棘手的问题接踵而至。探子刚呈上的另一份密报,云松城内连续发生了数起离奇死亡事件。死者有混迹底层的帮派成员,也有两个小家族的旁系子弟,死因各异,或被利刃封喉,或看似意外身亡。共同点是都死得悄无声息,现场干净利落,且死者似乎或多或少都曾公开谈论过落风山脉事件和罗修尘的“凶名”。
这几起命案,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冷水,瞬间让全城的紧张气氛升级。流言或许还可当作谈资,但牵扯到人命,性质便截然不同了。这不仅引起了城主府的警觉,连云松城白道魁首“青岚宗”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这一日,云海商会迎来了两位重量级的不速之客。
云松城城主岳擎天,以及青岚宗驻云松城的执法长老,青玄道长。岳擎天身形魁梧,不怒自威,此前曾因许皓的请托而去洛家解围。但此刻,他面色凝重,公事公办的态度显而易见。
一旁的青玄道长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峻,眼神澄澈而深邃,看似平和,却自有一股执掌宗门律法的威严气息。
“许公子,闲话不多说。”岳城主开门见山,声音洪亮,“近日城中的流言和命案,想必你已清楚。流言的核心,是与你商会关系密切的洛家,以及那个叫罗修尘的少年。命案皆与流言有关。商会消息灵通,不知有何见解?”
许皓心中暗叹,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亲自为二人斟上灵茶,笑容得体而郑重:“岳城主,青玄道长,此事我商会亦在全力调查。流言传播之快之广,远超预期,背后定然有推手。至于命案……更是将一池清水彻底搅浑。”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罗修尘此人,确有其不凡之处,于落风山脉中舍身护主,其情可悯。但其具体来历,晚辈亦知之不详。如今有人借此生事,制造杀戮,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针对一个少年或洛家,更像是搅乱云松城的局面,浑水摸鱼。”
青玄道长缓缓开口,声音缥缈却带着压力:“许公子,那罗修尘战力惊人,恢复力更是匪夷所思,此等特质,非常人所有。如今流言将他描绘得如同邪魔,又接连发生命案,我青岚宗身为正道宗门,不得不问个明白。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许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坦诚而无奈:“道长明鉴,关于此子的具体来历,我商会亦无法确定。或许是身负某种古老传承。但我许皓可以用商会的信誉担保,他至今未曾做过任何危害云松城之事。当下之局,显然是有人欲将祸水引向他与洛家。我等若因此内乱,岂不正中幕后黑手下怀?我云海商会愿全力配合城主府与青岚宗,查明真相。”
许皓一番话,有理有据,既撇清了罗修尘主动为恶的嫌疑,又将矛头引向未知的幕后黑手,同时表达了积极配合的态度。
岳城主与青玄道长对视一眼,神色稍缓。他们前来,更多是一种姿态和施压,并非真要立刻与云海商会撕破脸皮。许皓的表态,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既如此,便有劳许公子多费心了。希望商会能尽快给出一个交代。”岳城主沉声道。青玄道长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送走两位大人物,许皓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命案的手法狠辣利落,绝非寻常势力所为。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与此同时,云松城外数百里,一处山谷内。前几日在宴会角落出现的那个神秘黑袍人,此刻已化作一具尸体,正在左崇的搜魂秘法下逐渐化为飞灰。
左崇缓缓睁开眼,眼中残留着搜魂带来的森寒光芒。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站在他对面的陆毅,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威压让山谷内的虫鸣都彻底消失。
陆毅目光如电,语气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质问:“左崇,这就是你确保的‘万无一失’?区区一个‘炎魔宗’的探子,就能摸到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让关于殿下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若非我们出手快,是不是下一个摸过来的,就是那些自诩正道的老家伙了?”
陆毅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左崇脸上,让他这位在此界几乎能横着走的魔道巨擘,感到了极大的屈辱和恼火。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沙哑而冰冷:“陆将军,现在说这些无益。搜魂结果已明,此人确是青石城‘炎魔宗’的长老。但他们……更像是一把被人利用的刀。据其记忆,他们是接到匿名密令,前来调查落风山脉的异常能量波动,重点搜寻‘身负奇异血脉或恢复力惊人者’。流言的源头,并非直接来自他们,但他们确在暗中推波助澜,并灭口了一些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凡人。真正的主使者,藏得很深。”
“不知?”陆毅冷哼一声,语气愈发冰冷,“这就是你的解释?冥炎魔尊将人界的护道之责交予你,是信任你的能力!如今殿下尚未成长,便已引起如此关注,甚至可能牵扯出‘帝血’之秘!这个纰漏,你如何弥补?”
左崇眼中闪过一抹凶戾之色,但面对陆毅代表的上界意志,他终究将这股杀意压了下去。他清楚,此事确是他的严重失职。沉声道:“陆将军,问责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斩断伸过来的所有触手。炎魔宗既然敢掺和进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会亲自去一趟青石城,将这颗钉子连根拔起!至于云松城内的流言和命案……”
他眼中寒光一闪,做出了决断:“我会动用‘暗影楼’的力量,反向追查,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绝不会再让任何隐患,威胁到殿下的安全。”
陆毅盯着他看了片刻,周身迫人的气势才稍稍收敛。“记住你的话。殿下若有闪失,你我皆无法向冥炎魔尊交代。动作要快,要干净。” 话音落下,陆毅的身影已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山谷重归死寂。左崇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陆毅的斥责和冥炎魔尊的压力让他心头憋闷无比,急需一个宣泄口。炎魔宗必须铲除,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云松城里的麻烦,是从哪里开始被点燃的?
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流光,朝着云松城的方向疾射而去。数百里距离,对他这等修为而言,不过片刻之功。凛冽的罡风非但没能吹散他心头的杀意,反而让那股要将一切焚毁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的思绪落在了云海商会和许皓身上。是商会与洛家的接触,是许皓对那小子的莫名看重,才让一切变得显眼起来。虽然搜魂显示商会并非幕后黑手,但他们无疑是这潭水被搅浑的起始点之一。
而且,商会在此地盘踞,消息灵通,或许……能从他们那里逼问出一些连自己都尚未查到的线索。
一股迁怒与利用交织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他的目标明确——云海商会。
先去云海商会,既是问责,也是施压,或许还能有所收获。这笔账,总要有人先来承担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