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金蟾寨。
昔日弥漫的紧张与肃杀已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蓬勃的、井然有序的忙碌。寨子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新建的竹楼与石屋错落有致,中央广场上矗立起一座象征星火阁与金蟾寨盟约的图腾柱,柱身缠绕金蟾,顶端燃烧着不息的星火。往来之人,不仅有身着传统服饰的寨民,更有许多穿着星火阁制式衣衫的弟子、商会伙计以及来自周边归附部族的代表。
赵铁衣立于扩建后寨墙的最高处,玄衣依旧,气息却愈发渊深,仿佛与脚下这片新生的土地、与远处那巍峨沉静的圣山融为了一体。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神识却如无形的网络,笼罩四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地脉深处,那被帝后之力加固后的封印传来的、沉稳而坚韧的波动。
冷锋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躬身禀报:“将军,南疆七十六部,已尽数归附星火盟约。各部落要道均已设立观测点与小型集市,由我阁弟子与当地族人共同维护。天工院派出的勘探队,已在三处发现了储量可观的稀有矿脉和几处特性独特的药谷。按青禾阁主制定的《南疆发展疏要》,第一阶段‘安民、通路、勘源’已初步完成。”
赵铁衣微微颔首。青禾的手段,一如既往的高效周全。武力震慑之后,紧跟着便是实打实的利益与发展,这才是真正收服人心、稳固统治的根基。
“黑巫族可有残余踪迹?”
“零星发现几股,皆不成气候,大多逃入了更南边的原始密林,岩虎已带人配合当地归附的猎头进行清剿,预计月内可肃清。”冷锋答道,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如今的南疆,已是星火阁的南疆,任何魑魅魍魉都难有藏身之所。
赵铁衣不再多言。南疆大局已定,剩下的细务,金花婆婆与冷锋足以处理妥当。他留在此地的意义,更多是一种象征,一种镇压气运的存在。他的目光越过繁忙的寨子,投向更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也是……更广阔天地的方向。
京城,星火阁总阁,明心殿。
青禾放下手中最后一份关于西域商路季度盈余的报表,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已处理大半,涵盖了星火阁如今庞杂无比的各项事务:各分部人员调遣、商会贸易拓展、天工院新项目审批、贡献点体系运行报告、乃至与朝廷各部对接的文书……
如今的星火阁,已是一个横跨军政商学、触角遍及帝国乃至域外的庞大复合体。作为实际掌舵人,青禾需要权衡各方利益,把握发展方向,其压力之大,远超常人想象。
一名侍女悄声端上温热的参茶。青禾接过,浅啜一口,目光落在殿内那幅巨大的、标注着星火阁势力范围的新版疆域图上。南疆已被清晰地纳入其中,与中原、西陲连成一片,星火标记如同燎原之火,遍布其上。
“终于……初步成型了。”她心中默念。从当年那个在世子府废墟中接过重担、如履薄冰的少女,到如今执掌这庞然大物的阁主,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身兼禁卫统领与星火阁京城安保总责的韩冲(原赵铁衣亲卫队长)大步走入,行礼后沉声道:“阁主,刚接到西陲急报。北燕遣使递交国书,称愿与大胤缔结‘兄弟之盟’,永息刀兵,并开放边境五市。使团已过玉门关,不日将抵达京城。”
青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北燕此番低姿态,显然是内部压力巨大,不得不借此缓和外部环境,以求喘息。这对大胤、对星火阁而言,是好事,但也需警惕其包藏祸心。
“知道了。通知礼部与鸿胪寺,按最高规格接待,但谈判底线需由陛下钦定。让我们的人,盯紧使团一举一动,尤其是与他们接触的所有人。”
“是!”韩冲领命,又道:“另外,天工院那边传来消息,关于利用南疆‘空冥石’稳定远距离通讯符文的项目,有了突破性进展。或许不久之后,与南疆的通讯将不再依赖飞隼信鸽,能实现近乎即时传递。”
青禾精神一振,这无疑是另一个好消息。信息传递的速度,往往决定着势力的反应与掌控能力。“让他们加快进度,所需资源,优先供应。”
韩冲退下后,青禾重新将目光投向疆域图,手指轻轻点在了浩瀚的东海之外,那片仅以虚线勾勒、标记着“未知”的广袤区域。帝国内部的整合已见成效,域外西、北、南三面威胁暂缓,那么,下一个舞台,是否就在那波涛之外?星火阁的商船,早已不甘于只在近海徘徊了。
皇宫,观星台。
萧烬难得没有摆弄他的棋子,而是与云昭并肩立于栏杆前,望着下方万家灯火、气象万千的京城。夜风拂动两人的衣袂,恍若神仙眷侣。
“北燕服软,南疆平定,西域归心……赵铁衣那小子,倒是把外面打扫得挺干净。”萧烬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赞许。
云昭眸光清冷,映照着人间烟火:“混沌之道已成,他坐镇南疆,足以震慑八方。青禾执掌星火,亦能维系内部运转。你我可以清闲些了。”
“清闲?”萧烬嗤笑一声,眼神却锐利如昔,“那老怪物虽然被重新压了回去,可没死透。而且,这天地……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热闹。”
他抬头,望向璀璨的星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
“东海之外,那些若隐若现的‘岛屿’……还有,当年萧弘远勾结北燕时,隐约提及的,来自更遥远大陆的‘神谕’……这些,可都还没弄清楚。”
云昭沉默片刻,寒玉剑在她身侧发出细微的清鸣。
“兵来将挡。”
“就怕来的不是兵。”萧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嘛……陪朕去看看御膳房新进的那批东海明珠贝,听说里面能开出不错的珠子。”
南疆,圣山深处,封印之地。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那被重重锁链束缚的暗红能量团,如同受伤的野兽,缓慢地蠕动着。帝后加持的封印之力如同炽热的烙铁,让它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消耗。
然而,在那无尽的怨毒与暴虐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萧衍的残破意识碎片,如同沉入海底的尘埃,偶尔会随着能量团的波动而微微闪烁。它已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些混乱的、执念般的碎片:
“皇位……力量……不甘……”
“……外……海……彼……岸……”
“……圣主……归来……”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与邪魔本体的咆哮低语混杂在一起,沉沦在这永恒的封印黑暗中,等待着未知的变数。
星火已然定鼎,照亮了前路。
但光耀之下,阴影从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潜藏得更深,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低徊不去。
新的故事,或许将在那片蔚蓝的、未知的深海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