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梦境中,士郎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囚徒,承受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酷刑。
黑色身影的冰冷恶意、berserker的毁灭威压、伊莉雅的血泪凝视,以及花火那如同毒液般渗入骨髓的嘲讽低语,交织成一张绝望的大网,将他紧紧缠绕,越收越紧。
他试图挣扎,但力量的源泉——那份“拯救所有人”的信念,此刻却成了指控他最有力的证据。
回忆的碎片如同玻璃渣,在他的脑海中翻滚切割。
凛失望的泪眼、樱隐忍的抽泣、露维娅冰冷的嘲讽、伊莉雅无声的血泪……这些画面反复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我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吗?”
“因为我的贪婪和天真……才让她们痛苦?”
“想要所有人都幸福……结果却伤害了所有人……”
自我否定的浪潮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花火的笑声在耳边放大,仿佛在庆祝一场完美的“欢愉”盛宴。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士郎涣散的目光偶然对上了“伊莉雅”那双流淌着黑色血泪的空洞眼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心头。不是为自己即将“死亡”,而是为那个本应笑容灿烂的“妹妹”此刻的模样。
“对……不起……”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气音,打破了梦境的死寂。
士郎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头,目光依次扫过那些扭曲的黑色身影,最终定格在“伊莉雅”身上。
眼中不再是恐惧和挣扎,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悔恨。
“对不起……凛……”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了起来,“我……我忽略了你的心意,把你的关心当成了理所当然……对不起……”
“对不起……樱……”他看向那个被阴影缠绕的身影,“我一直享受着你的温柔,却没能真正看清你的寂寞……是我太迟钝了……对不起……”
“对不起……露维娅……”他望向那金色枷锁的来源,“我用生硬的态度回应你的好意……践踏了你的骄傲……对不起……”
最后,他深深地望进“伊莉雅”空洞的双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最对不起的……是你,伊莉雅……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可能真的……让你感到孤单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辩解,没有推诿,只有最直接、最笨拙的道歉。
每一个“对不起”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向他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但也奇异地,搬开了压在他灵魂上的部分巨石。
他不再去想自己是否“有错”,只是将内心最真实的愧疚和悔恨,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士郎最后一个“对不起”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三个散发着冰冷恶意的黑色身影。
凛、樱、露维娅,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动作骤然停滞,随后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三缕黑色的烟雾,迅速消散在血色的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紧接着,那悬在头顶、带来无尽压迫感的berserker石斧,也如同幻影般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连带着那山岳般的身影,也悄然隐去。
最后,是站在他面前的“伊莉雅”。
她脸上那狰狞的黑色血泪停止了流淌,空洞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微光,随即,她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如同砂砾般从脚下开始消散。
在彻底消失前,那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几乎是在所有幻影消散的同时,花火那一直萦绕在士郎脑海中的戏谑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晰可闻的、带着浓浓失望和不屑的咂嘴声,仿佛直接从梦境外部传来:
「切!真没劲!还以为能看一场‘负心汉被复仇女神撕碎’的好戏呢!结果就这么道歉了?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无聊!不玩了不玩了!」
随着这声音的消失,整个血色的梦境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出现无数裂痕。
视角猛然切换!
匹诺康尼,“白日梦酒店”的顶层观景平台。
夜色浓郁,繁星与城市的霓虹交织成梦幻的背景。
然而,此处的气氛却与浪漫毫不相干。
Archer,一身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战术装束,不知何时悄然现身。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冰,手中的干将莫邪双刀已然出鞘。
而锋利的刀尖,正精准地、无声地抵在一个人的颈侧动脉处。
被刀锋所指的,正是假面愚者的成员——花火。
她依旧穿着那身色彩斑斓、充满戏谑感的服饰,头上戴着标志性的面具。
但此刻,她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状,身体微微僵硬,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有些抽搐。
刚才那声“不玩了”的抱怨,显然正是出自她之口。
“戏,看够了?”Archer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极地的寒风,“你的‘欢愉’,到此为止。”
花火干笑两声,试图保持轻松:“哎呀呀~这不是红色的Archer先生嘛~怎么,你也对别人的梦境剧场感兴趣?要不要也来参演一角呀?”
Archer的刀锋往前递了半分,冰冷的触感让花火瞬间噤声。
“我没兴趣参与你的恶作剧。解开你的把戏,现在。”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明显的杀意。
就在花火撇撇嘴,似乎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做什么的时候,Archer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声道:“别想耍花样。我知道你的能力基于‘情绪共鸣’和‘梦境编织’。一旦我察觉任何异常,你的脖子会先一步断开。”
花火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扫兴~”
她似乎放弃了抵抗,手指轻轻一动,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散开。
与此同时,酒店房间内,深陷噩梦的士郎猛然感到周身一轻!
所有的束缚、痛苦、血色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他仿佛从万丈高空坠落!
“嗬!”
士郎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眼前是熟悉的酒店房间,窗外是罗浮宁静的夜空。梦醒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肩膀、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撕裂和压迫的幻痛。
脑海中,那真诚的道歉和花火不屑的声音交替回响,让他一阵恍惚。
士郎呆坐在床上,心跳如鼓,久久无法平静。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痛苦,真实的愧疚,以及……最后那诡异的消散和花火的声音。
“花火……假面愚者……她为什么要……”士郎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
而更让他困惑的是,梦的最后,他好像……听到了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谁?
与此同时,酒店楼顶。
感受到梦境连接被强制切断,Archer缓缓收回了抵在花火脖子上的双刀,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如同融入夜色。
花火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子,松了口气,随即又不满地跺了跺脚:“哼!坏我好事的家伙!好不容易找到个内心戏这么丰富的‘演员’!”
她望向士郎房间的方向,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卫宫士郎是吧?我记住你了~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再好好‘玩’~嘻嘻~”
说完,她的身影也化作一阵彩色的烟雾,消失在楼顶的夜风中。
一场由“欢愉”引发的噩梦暂时落幕,但留下的心理阴影和未解的谜团,却如同种子,埋在了士郎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