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醒了。”
沈屹舟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却带着千钧重量,压得曹诗琪几乎喘不过气。
“它”?是什么醒了?是那个被“潘多拉”密钥强行激活的系统?还是……这地下“蜂巢”里封存的、更可怕的什么东西?
陈峰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沈屹舟的后心,但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也听到了,那从四面八方墙壁、甚至脚下地板渗透出来的、细微却无处不在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节肢正在黑暗中刮擦、移动。
“沈屹舟!”陈峰低吼,试图打破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你到底启动了什么东西?!把权限密钥交出来!”
沈屹舟对于身后的威胁置若罔闻。他缓缓站起身,转向他们。应急灯闪烁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潘多拉’……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他摊开双手,示意那个打开的空箱子,“权限覆盖……是不可逆的。就像他对我做的一切。”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曹诗琪脸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疯狂,有疲惫,有一丝极淡的、或许是错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神只(或恶魔)般的、俯瞰棋局的冷漠。
“你不是想知道‘涅盘’是什么吗?”他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不是个体的重生,曹诗琪。是系统的……格式化与重启。清除所有旧的、冗余的、错误的数据……包括我们。”
他的话语印证了陈峰最坏的猜测!他不是要报复沈兆安,他是要拉着整个“蜂巢”,以及里面所有的人,一起为他的“痛苦”和“错误”陪葬!
“疯子!”陈峰咬牙切齿,手指扣紧了扳机,似乎下一刻就要开枪。
“砰!”
一声枪响!
但并非来自陈峰!
子弹打在陈峰脚前的地面上,溅起几点火星!
“别动他。”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从控制室上方、一个通风管道的栅栏后传来。
曹诗琪和陈峰猛地抬头。
只见那个刀疤脸,不知何时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倒挂在通风口内部,手中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正对着陈峰。他的眼神依旧凶狠,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是你……”陈峰瞳孔收缩,“你到底是谁的人?”
刀疤脸没有回答陈峰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沈屹舟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敬畏与狂热的神情。“他在完成……净化。”他嘶哑地说,“你们……不该打扰。”
净化?曹诗琪感到一阵荒谬的寒意。这个冷血的杀手,竟然用这种词汇来形容沈屹舟毁灭一切的行为?
沈屹舟对于刀疤脸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他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仿佛那只是他计划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环节。他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蜂鸣声上。
“听……”他闭上眼,微微仰头,像是在欣赏一场交响乐,“它们在响应召唤……清理……修复……”
随着他的话语,控制室角落那排正在运行的现代机柜,屏幕上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滚落!与此同时,墙壁内部传来的金属刮擦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迅速激活,从沉睡中苏醒,并且……正在靠近!
“咔哒……咔哒……”
一种新的、更加具体的声音加入了这诡异的合奏。那是什么坚硬物体敲击地面、或者……某种机械关节活动的声音?从控制室通往更深处的那个黑暗甬道里传来!
不止一个!是很多个!
陈峰脸色剧变,他不再犹豫,枪口猛地调转,对准了那个传来声音的甬道入口!他知道,真正的威胁,现在才刚刚开始显现!
曹诗琪也感觉到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危机感,她挣扎着想从手推车上坐起来,却被陈峰用眼神严厉制止。
沈屹舟依旧闭着眼,嘴角那抹弧度却越来越明显,仿佛在享受这毁灭前奏的美妙。
刀疤脸依旧倒挂在通风口,枪口在陈峰和甬道入口之间移动,警惕着任何可能干扰“净化”的行为。
“咔哒……咔哒……”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在昏暗闪烁的应急灯光下,第一个身影,从甬道的阴影里,迈着僵硬而精准的步伐,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但绝不是活人。
它大约一米七高,通体由某种暗哑的金属构成,关节处是复杂的机械结构,没有头颅,只在躯干上方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发出微弱红光的传感器阵列。它的“手臂”末端,不是手,而是可变的工具接口——此刻连接着的,是两柄高速旋转、闪烁着寒光的圆锯!
它的动作略显迟滞,但每一步都带着金属特有的沉重感,传感器上的红光扫过控制室内的众人,发出细微的“嘀嘀”定位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同类机械体,如同从巢穴中涌出的兵蚁,沉默而有序地从甬道中走出,它们手中的工具各不相同,有钻头,有焊枪,有喷射着某种不明低温气体的枪口……但它们的目标似乎一致——所有不属于这“蜂巢”系统的“异常”和“冗余”!
自律性防御\/清理单元!沈兆安留在这里的、被“潘多拉”密钥激活的自动杀戮机器!
“清道夫”的升级版,或者说……量产型!
它们的传感器红光,齐刷刷地,首先锁定了控制室内除了沈屹舟之外,唯一的站立者——陈峰!
“该死!”陈峰骂了一句,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为首的机械体胸口,溅起一串火花,却只在它的金属外壳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阻止它前进的步伐!它们的防御力远超之前的“清道夫”!
与此同时,倒挂在通风口的刀疤脸也开枪了!他的子弹精准地射向机械体的关节连接处,似乎试图破坏其行动能力!但效果同样微乎其微!
机械体们无视了攻击,圆锯加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噪音,朝着陈峰和通风口的方向逼近!它们似乎判定这两个具有攻击性的目标是优先清除对象!
混乱瞬间爆发!
陈峰一边开枪后退,一边对着曹诗琪大喊:“找掩体!快!”
曹诗琪连滚带爬地从手推车上翻下来,忍着脚踝撕裂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最近的一排操作台后面。
而沈屹舟,依旧静静地站在那个发光的几何图案中心,闭着双眼,仿佛周遭的枪声、锯刃的呼啸、以及步步紧逼的死亡,都与他无关。
他是这场毁灭舞会的指挥家,也是唯一的观众。
蜂鸣声、金属刮擦声、枪声、锯刃旋转声……交织成一曲疯狂而绝望的死亡交响乐,在这座正在苏醒的“蜂巢”深处,轰然奏响。
曹诗琪躲在操作台后,蜷缩着身体,感受着地面传来的、机械体行进时的震动,绝望地意识到——出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而沈屹舟口中的“它”,似乎才刚刚展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