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如同滚雷,由远及近,撕裂了雨雾的沉幕。不是警笛那种秩序井然的尖锐,而是充满野性与力量的、改装过排气管的越野车特有的怒吼,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性。车头大灯如同数柄利剑,刺破工业区的昏暗,光柱在废弃的厂房和管道间扫射、晃动,追逐着猎物的踪迹。
曹诗琪躺在冰冷的手推车上,心脏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轰鸣声疯狂擂动。她能感觉到身下铁板传来的、地面微微震动的共鸣。恐惧让她手脚冰凉,连脚踝的剧痛似乎都暂时麻木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沈屹舟藏身的那堆砖石,那里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动静。
他到底想干什么?凭借那个简陋的干扰器和一堆破烂,对抗沈兆安派来的、显然是精锐的私人武装?这根本不是对抗,这是……献祭!
灯光终于锁定了这片区域。三辆黑色的、外形硬朗的越野车呈品字形,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甩尾停在了距离通风井和手推车不到三十米的开阔地上。车灯炽白的光芒将这片废墟照得如同白昼,雨水在光柱中清晰可见,如同无数银线坠落。
车门猛地打开,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迅速下车,依托车门和车体作为掩体,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不是手枪,而是更具威慑力的短管冲锋枪。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瞬间就形成了有效的包围和火力控制。
没有喊话,没有警告,只有冰冷的枪口和沉默的压迫感。
曹诗琪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徒劳地用手遮挡。她像一只被探照灯锁定的兔子,暴露在无数枪口之下,无处可逃。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个子不高,但身形精悍,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他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呈战术队形,谨慎地朝着通风井和手推车的位置靠近。他们的步伐轻捷,枪口随着视线不断移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其中一人走到了通风井口,探头向下望去,干扰设备持续的嗡鸣声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对着通讯器汇报:“发现不明信号源,井下。”
另一人则径直来到了手推车前,冰冷的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瘫软在上面的曹诗琪。他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受伤肿胀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对着通讯器确认:“目标A(曹诗琪)确认,失去行动能力。未发现目标b(沈屹舟)。”
目标A,目标b……他们在沈兆安的系统里,果然只是代号。
曹诗琪的心沉到了谷底。沈屹舟呢?他躲起来了吗?他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当诱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枪支,而是来自地下的巨大爆炸声,猛地从通风井深处传来!整个地面都随之剧烈一震!
靠近通风井的那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一股从井口喷涌而出的、混合着尘土和难闻气味的冲击波掀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
“咻——啪!”
一枚不知道从哪个黑暗角落射出的、似乎是自制信号弹的东西,拖着红色的尾焰,尖啸着划破雨夜,精准地打在了一辆越野车的前引擎盖上,炸开一小团刺眼的红色火光!虽然没能引燃车辆,却瞬间吸引了所有武装人员的注意力!
“敌袭!三点钟方向!”为首的黑衣人头目反应极快,立刻大声示警,所有枪口瞬间调转,指向信号弹射来的大致方位!
然而,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沈屹舟动了!
他不是从藏身的砖石后冲出,而是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一个堆满废弃油桶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他的目标,不是那些武装人员,而是那三辆越野车中,停在最后面、似乎是指挥车的那一辆!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在雨雾和混乱的掩护下,如同一道贴地疾掠的阴影,瞬间就接近了目标车辆的驾驶座一侧!
车里的司机显然也听到了爆炸和示警,正紧张地注视着前方,完全没有料到威胁会来自侧后方!
沈屹舟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冲势,手肘如同铁锤,狠狠砸向了驾驶座的车窗!
“哗啦——!”
钢化玻璃应声而碎!
在司机惊恐的目光中,沈屹舟的手如同铁钳般探入,精准地扼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拔掉了车钥匙,同时按下了中控锁开关!
“咔哒!”一声,所有车门锁死!
“目标b!在指挥车!”终于有黑衣人发现了身后的异常,调转枪口,但已经晚了半步!
沈屹舟利用司机作为短暂的人肉盾牌,阻挡了可能的射击线路,另一只手在车内快速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曹诗琪躺在手推车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爆炸、信号弹、声东击西、精准突袭……这一切,显然都是沈屹舟计算好的!那个通风井下的爆炸,恐怕也是他早就设置好的机关!他根本不是要硬拼,而是要制造混乱,达成某个特定的目的!
他在找什么?!
“砰!砰!”两声枪响!有黑衣人不顾司机安危,对着车辆开枪了!子弹打在车门和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屹舟似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一个银色的小型手提箱,被他从副驾驶座底下拽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将那个箱子夹在腋下,然后猛地将被他扼得几乎窒息的司机往车外一推,自己则如同游鱼般,从破碎的车窗钻了出来,落地一个翻滚,再次隐入了旁边的废弃设备阴影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追!不能让他拿走‘潘多拉’!”黑衣人头目又惊又怒,厉声吼道!显然,那个银色手提箱极其重要!
一部分黑衣人立刻朝着沈屹舟消失的方向追去,枪声和脚步声再次打破短暂的寂静。
而留在原地的黑衣人,则更加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唯一还暴露在外的曹诗琪。那个头目脸色铁青地走到手推车前,一把揪住曹诗琪的衣领,将她上半身提了起来,声音冰冷刺骨:
“说!他抢‘潘多拉’想干什么?!”
曹诗琪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恐惧和窒息让她眼前发黑。潘多拉?那个箱子的名字?里面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艰难地挤出声音。
头目眼神一厉,正要进一步逼问——
“嗡——嗡——嗡——!”
一阵不同于之前干扰器嗡鸣的、更加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隐隐约约地,从沈屹舟消失的方向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曹诗琪感觉到,身下的地面,似乎开始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颤抖。
仿佛有什么沉睡在地下的庞然大物,正在被缓缓唤醒。
黑衣人头目也感觉到了这异常的震动,他脸色猛地一变,松开了曹诗琪,惊疑不定地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地下工事怎么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片黑暗的废墟深处,一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突兀地亮了起来。
并且,正在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过来。
伴随着那幽蓝光芒的靠近,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清晰。
沈屹舟抢走的“潘多拉”,似乎……打开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