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29军军事会议。
会议厅内，烟雾缭绕，茶盏里的热气在冬日的寒气里升腾。宋哲元坐在首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在座的将领们。
桌上摊开的是先锋军提供的装备清单，以及更令人头疼的一张张欠款单据。
“诸位，先锋军那边又送来一批装备，说是要帮咱们强化骑兵师。”宋哲元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可上次换装的债还没还清，这要是再借下去，怕是以后咱们的军饷都得先拿去填窟窿。”
话音一落，厅内顿时议论纷纷。
“军座，您多虑了！”刘汝明拍案而起，嗓门洪亮，“这年头，手里有枪才是硬道理！欠钱怎么了？欠钱的才是大爷！咱们西北军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谈什么立足？”
赵登禹摇了摇头，沉声道：“话是这么说，可得分欠谁的债。先锋军可不是软柿子，他们要是真来讨债，咱们敢赖吗？”
宋哲元微微颔首，目光深沉：“眼下咱们和周司令还是盟友，短时间倒是不必担心。可要是继续扩军，这债越滚越大，将来……”
“军座，我看周司令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张自忠的语气很是笃定，“他肯借钱给咱们，还卖装备，摆明了是要一起抗日的。既然是盟友，就不会急着催债。”
“就是！”秦德纯笑着附和，“人家借钱的都没急，咱们欠钱的倒先急上了？”
这时，一位负责民政的官员接过话茬：“军座，其实咱们的财政未必那么紧张。唐山的煤矿现在产量翻了几番，咱们能分三成利润，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先锋军那边有意在北平投资建厂，未来税收只会更多。”
宋哲元神色稍缓，沉吟片刻，终于拍板：“好！这装备，咱们要了！”
众人精神一振，可就在这时，张自忠突然开口：“军座，先锋军到底给了什么装备，值得您这么慎重？”
宋哲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你们还记得先锋军从草原买的那批马吗？他们组建了一个骑兵团，就在密云训练。
我去看过，那装备……啧，一个1500人的团，300多支自动火力，索米冲锋枪人手一支，比咱们的汉阳造强了不知多少！
不光如此，其余的装备也不容小觑，光是那马刀，我都感觉胜过了小鬼子的军刀。”
众人眼睛一亮，张自忠却皱眉：“先锋军自己都没骑兵师，怎么先给咱们装备？这不寻常。”
宋哲元收敛笑意，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周司令没明说，但我猜……他是想打察哈尔。草原作战，骑兵至关重要，而我们西北军，就是主力。”
厅内一时寂静，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眼中燃起战意。
张自忠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既然如此，这债，咱们欠得值！”
没过多久，29军和东北军应联合军指挥部的要求，开始了全军大整编，要和山东的整编师完成统一编制，以便于统一指挥。
当整编方案出来之后，那些老家伙和杂牌部队的军官感觉天都塌了，他们之中有一少部分人只是被调离了原部队。
多数都被迫离开了指挥岗位，理由是指挥水平不过关，无法适应现代化的战争模式。这帮人私下里都已经骂疯了，但又确实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不少人气不过，又不敢报复，只能在私下里做法事诅咒周辰，抱怨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种事情有人恨，就有人爱。张学良和宋哲远为了不担骂名、转移仇恨，才刻意强调这份改编方案是由联合军指挥部出具的。
那么很自然的，哪怕后面提拔人员的名单是由直属上级推荐的，一些被提拔的军官心里也多了几分对周辰的敬意和感激。
毕竟要是没有周辰弄这么一出，空出这么多位置来，他们要猴年马月才有升职的机会。
而改编之后的29军和东北军毋庸置疑会产生更多的职位，毕竟先锋军的整编师有人，远比国内一个步兵师的人数要多。
随之而来的便是兵员和人才的缺口，宋哲元这边倒还好，他既有北平作为人才补充基地。
本身四个整编师的编制也才6万人，就算加上他自行扩编的那个骑兵师，总共也不过7万人的在编人员。
他把那些收编的军阀部队打散补充之后，就基本上凑齐了缺额的兵员，只是还缺一些工兵、通讯兵、炮兵等技术兵种，但是缺额也不算大，他自己慢慢培训也来得及。
东北军那边就是一地鸡毛了，5个军15个师的编制，再加上骑兵部队，按照先锋军的编制，满编状态下应该有25万人。
但实际上，因为辽西战役的损失，加上一部分士兵跳槽去了先锋军。哪怕在有了周辰的财政支持之后，他们也在积极的扩充军队，现在的人数也只有17万人。
这里面也有周辰的锅，他在冀南大力招兵，将当地的兵员全部独吞也就算了，还派人去冀中、冀北地区进行征兵宣传。
结果，随着先锋军威名愈盛，甚至有青年不远数百里跑到先锋军的辖区报名参军。这两位盟友地盘上不少青壮都被吸引到先锋军。
而铁血救国团又严令禁止拉壮丁，这一下把张学良逼得没办法了，大老远跑到济南去要兵。
虽然他也不知道现在山东到底有多少兵，但反正很多就是了，毕竟一路过来到处都能看到军营和训练场。
张学良大步流星地走进周辰的先锋军司令部，他径直走到正俯身研究地图的周辰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和某种“终于逮到机会”的急切神情，眉头紧锁，嘴角却微微向下撇着，像是在努力绷住某种情绪。
“周司令！”张学良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带着不容忽视的迫切感。
他双手按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灼灼地盯着周辰，“这个整编计划可是你提出来的！我现在缺兵缺得厉害，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周辰直起身，心里一阵无语，甚至有点想笑。一贯都是他周某人用大义名分、民族存亡这些大帽子“绑架”张学良，今天这角色竟然反过来了？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玩味。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搪瓷缸喝了口水，动作故意放慢了些，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平复那点被“反将一军”的错愕感。
“汉卿兄，”周辰放下缸子，语气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你急什么”的调侃，“你控制着偌大的冀中平原，慢慢招兵买马就是了，你连部队的换装都没有完成，急吼吼的干嘛？”
张学良一听，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像是找到了更充分的理由，声音更急促了几分：“周司令！眼下长城一线风声鹤唳，日本人小动作不断，局势紧张得很！大战那是一触即发！我这可不是瞎着急，是为了时刻做好战争准备，有备无患啊！”
他挥动着手臂，强调着局势的严峻。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堪称“诚恳”的表情。
这表情周辰看着分外眼熟，可不就是自己常用的套路么？
“再说了，现在东北军可是联合军的一份子！你作为联合军的总司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缺兵少弹，像个后娘养的吧？你看看先锋军，在你带领下那是日新月异，飞速发展！周司令，这一碗水，你总得端平吧！”
张学良心里门儿清。被周辰用民族大义、共同抗战这套“道德绑架”的次数多了，他早就摸透了其中的门道，今天算是活学活用，反手就套在了周辰头上。
他敏锐地发现，周辰和他一样，对这种占据道德高地的“大义名分”攻势，同样缺乏抵抗力，每次被这么一“架”，总能从他那里抠出点好东西来，比他那个精打细算的老爹张作霖可大方多了。
想到这里，张学良的眼神里除了急切，还隐隐透着一丝“看你怎么办”的小得意。
周辰看着张学良那副“我都是为了大局”、“你不帮我就是不公”的表情，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按理来说，这也是个掺沙子的好机会，但他很清楚张学良要的这一批全是兵，不管他掺多少，这些人也只会被当做兵来使，要爬上管理层，那得猴年马月。
他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应付的方法。只是表情上看起来似乎在权衡利弊，眼神在张学良脸上和桌上的地图之间游移，过了一会儿，目光变得坚定而带着点“破局”的锐利。
“汉卿兄，我也不能剜了先锋军的肉，硬贴给东北军。这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是在激化矛盾，得不偿失。”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张学良略显失望但又强自镇定的脸，话锋一转：“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学学我们先锋军的制度——直接给参军入伍的本地人发土地！”
“发土地？”张学良一愣，脸上急切的表情瞬间被错愕取代，他下意识地反问道：“可……可我没那么多地呀！冀中的地都是有主的！”
他摊了摊手，这个主意确实好，他喵的没法执行啊！
周辰嘴角勾起一抹果决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搞土改就是了！”
他手指在冀中平原的地图上用力点了点，“反正你又不打算在华北平原扎根当一辈子地主。这里不是你关外的老家！你用得着顾忌那么多吗？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