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湖泊如同一块遗落的翡翠，镶嵌在古树环绕的怀抱里，湖边，一株虬枝盘曲、枝繁叶茂的巨大古树静静伫立着。
树下，那个穿着银灰色星辰长裙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微微仰着头，望着天边那片渐渐褪色、即将被黑夜吞噬的绚烂晚霞。
夕阳熔金般的光线勾勒着她单薄而优美的侧影，仿佛一尊即将融化在暮色里的雕塑，晚风吹拂着她银灰色的裙摆和几缕散落的发丝，带来一种脆弱易碎的孤寂感。
浓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如同无形的雾气，沉沉地笼罩着她，连湖边带着水汽的微风都无法吹散分毫。
艾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湖边，停在距离那少妇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笼罩在暮光与悲伤里的背影。
那背影里透出的沉重与孤寂，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前几个月，在某个植物园深处同样迷茫悲伤的自己。
一种感同身受的酸涩悄悄爬上心头。
艾娜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小小的勇气，像只试探着靠近陌生领地的小兽，轻轻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棵古树下，在少妇身旁的草地上，安静地坐了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少妇的样子，也微微仰起小脸，看向天边那最后一抹挣扎的霞光。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湖水轻拍岸边的低吟。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倚靠着树干的少妇终于缓缓地侧过了头，她的目光落在身旁那个小小的、穿着星蓝礼裙的身影上。
夕阳的余光恰好映亮了她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近乎枯竭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艾娜那被霞光染红的小脸、触及她黑眸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好奇时，那冻结的悲伤冰层下，似乎有微弱的一丝暖流，悄然涌动了一下。
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更像是一道苦涩的裂痕，她抬起左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小心翼翼的轻柔，缓缓地、试探般地伸向了艾娜柔顺的黑发。
艾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躲闪，那只带着微凉触感、指尖细腻修长的手，终于轻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颤抖，落在了她的头顶。
一股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暖流，顺着那温柔的触碰，瞬间席卷了艾娜的全身！那不是维尔带给她的莫名心跳悸动，也不是赞恩惹恼她时那种恼羞成怒的灼热感。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厚重、更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和渴望的暖意！一种……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望见了港湾灯塔的归属感！一种让她鼻尖发酸，几乎想立刻扑进对方怀里、将脸深深埋进去汲取温暖的冲动！
为什么？明明只见过两面，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依恋？艾娜的心跳得飞快，小小的身体在那温柔的抚摸下，不由自主地、极其顺从地，朝着身旁那散发着悲伤与清冷馨香的怀抱，轻轻地、依恋地靠了过去。
当那柔软温热的小身子带着全然的信任依偎过来的瞬间，赛琳娜——这位苍穹星院时间系首席教授，曾经名动大陆、如今心如死灰的传奇法师，整个身体如同被最细微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
那双盛满死寂悲伤的美丽眼眸骤然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封万载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贪婪地凝视着靠在自己臂弯里的艾娜，夕阳的最后一缕金红勾勒着女孩柔和的轮廓，那微微仰起的小脸上带着毫不设防的依恋和纯粹的好奇，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澈见底，映着她自己破碎的倒影。
太像了……
不，不仅仅是像！
这眼神里闪烁的勇敢、善良、对世间不公的本能愤怒、以及那份在绝境中也要拉住他人之手的固执坚韧……简直就是从她早已凝固的记忆里拓印出来的！
那个小小的、永远带着阳光般笑容的影子，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带着血淋淋的痛楚，撞碎了赛琳娜用漫长岁月和疯狂研究筑起的冰墙！
“姐姐……”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试探的软糯声音，轻轻地在赛琳娜耳边响起，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赛琳娜猛地回过神，对上了艾娜那双盛满关切和不解的眼眸，女孩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当初……我在星院的治疗室和刚才看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悲伤？是……发生了什么很伤心的事情吗？”
那双清澈眼睛里流露出的、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关切，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赛琳娜心脏上那层厚厚的痂，她看着艾娜，看着这张与记忆中截然不同、气质却惊人重合的小脸。
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赛琳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更深地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她的目光空洞地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那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她早已干涸的血泪。
过了许久，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鼻音和撕裂感的声音，才艰难地从她唇齿间溢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浸透了血沫。
“她……叫米娅……”赛琳娜的喉头剧烈地滚动，吞咽着无尽的苦涩，“我的……小米娅……”
艾娜的心猛地一揪，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量，砸在她的心头，她更紧地依偎着赛琳娜冰冷的手臂，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倾听。
“她……她是个温暖的小太阳……”
赛琳娜的嘴角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向上牵扯，试图勾勒出一个笑容的轮廓，那笑容却脆弱得如同蛛网，在形成的瞬间就布满了裂痕，充满了令人心碎的虚幻感。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遥远而温柔，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活生生的、小小的身影就在眼前蹦跳。
“她会……会在我研究那些枯燥的时间符文，看得头晕眼花的时候……”赛琳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梦呓般的暖意，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像只小鹿一样，突然从花园的星尘花丛里钻出来，扑进我怀里，用她软乎乎的小手捂住我的眼睛，咯咯地笑……说：‘妈妈，看星星！星星在眨眼，比你的符文好看多啦！’”赛琳娜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小小的、温热的触感。
“她喜欢……拉着我的手，在那片我亲手为她种满了时尘花的花园里疯跑……”赛琳娜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银铃一样的笑声……能把整个花园都点亮……跑累了，就赖在我腿上，要我给她讲星星的故事，讲时间河流里那些……那些其实一点也不好笑的奇遇……她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整个星空……”
赛琳娜微微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极其轻柔地划过，仿佛在描绘着一个看不见的轮廓，她的嘴角那抹破碎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怀念。
“她那么……那么善良……花园角落里，一只翅膀受伤的星羽鸟掉下来……侍从要清理走……她就那么倔强地张开小小的手臂……挡在比她高大多了的人面前……小脸涨得通红……大声说：不许碰它！它只是受伤了！妈妈说了，要帮助弱小……那么小的人儿……勇气却比谁都大……”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越来越迷离，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张开双臂保护弱小生灵的身影就站在湖边的草地上，正对着她甜甜地笑着，伸出小手，软糯地喊着：“妈妈……你看，小鸟飞起来啦……”
“米娅……”
赛琳娜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呼唤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那抹虚幻的笑容仿佛凝固在了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即将触碰到的希冀。
下一刻！
那虚幻的笑容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哗啦”一声彻底崩裂！凝固的希冀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撕裂出来的悲鸣猛地冲破了赛琳娜紧咬的牙关！豆大的、滚烫的泪珠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地从她睁大的、绝望的眼眶中疯狂滚落！
瞬间就打湿了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成串，沉重地砸落在她紧攥着裙摆的手背上，也砸在艾娜的心上。
那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将艾娜淹没！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剧烈疼痛。
“就是那天……”赛琳娜的声音彻底变了调，沙哑、破碎，带着泣血的嘶鸣，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吐出来，“也是一个……像今天这样……该死……绚烂的……黄昏……”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丝刺目的鲜红蜿蜒而下，滴落在银灰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小朵绝望的血花，她的手指死死抠进粗糙的树皮里，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
“她……她兴奋地跑过来……”
赛琳娜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如同濒死之人，“告诉我……港口附近……一个小镇的平民……被税吏……被地痞……欺压得活不下去……她说……她要去帮他们……她说……‘妈妈，别担心！我有你给的那么多道具呢！我很快就回来！’”赛琳娜猛地闭上眼睛，泪水更加汹涌，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充满阳光和正义感的小脸。
“她踮起脚……”赛琳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法形容的悔恨和剧痛，“在我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进了传送阵的光里……”
她的手指痉挛般地抬起，徒劳地抓向空中那个早已消散的光点，“我……我就那么……看着她……消失……心里……像压着一块……冰……又冷……又沉……我……我为什么没有拉住她？！为什么？！！”
赛琳娜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彻底疯狂的猩红！她死死抓住艾娜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艾娜痛得微微吸气，但她没有挣脱。
“一天后……还是……该死的……黄昏……”赛琳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凄厉的绝望，“他们……他们来了……我的导师……护卫……他们的脸……像死人一样……他们不敢看我……他们分开……分开……”
她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仿佛正经历着那地狱重现的一刻：“中间……中间是……一具……小小的……黑曜石……棺材……”
“不——！！”
赛琳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甩开艾娜的手，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陷入发根，仿佛要将那可怕的画面从脑子里挖出去！
“不可能！我给她的……护身符……圣域都伤害不了她……能瞬间传送……能治疗……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她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仿佛那里站着那些带来噩耗的人：“他们……他们让开了路……”
赛琳娜的身体骤然僵直，瞳孔缩成针尖，仿佛灵魂在那一刻被彻底抽离，她像个提线木偶般，踉跄着向前扑去，却重重撞在古树上。
她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朝着那冰冷的湖边空地“走”去——那里，在她破碎的视野里，正摆放着那具象征绝望的黑曜石棺椁！
“我……我扑过去……”
赛琳娜的声音变成了濒死般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手……手抖得……抓不住……那盖子……好冷……刺骨的冷……”她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着，仿佛在掀开那沉重的棺盖，“我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掀开它……”
“轰——！！！”
赛琳娜发出一声灵魂被彻底碾碎的、无声的嘶吼！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踉跄数步，重重撞在古树上！她顺着树干滑坐在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徒劳地环抱着自己空荡荡的臂弯，仿佛那里正抱着什么无法承受之重。
“不是她……不是我的米娅……”
她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充满了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滔天的恨意，“那……那是什么啊……一团……被剥去了……所有皮肤……血肉模糊……扭曲的……东西……只有……只有那……深渊……嫉妒教团……最肮脏……最恶臭……的气息……粘在上面……”
艾娜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她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她无法想象，更无法承受赛琳娜所描述的景象！
“他们嫉妒！！”
赛琳娜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恨意和疯狂，声音凄厉如鬼，“嫉妒我的小米娅！嫉妒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干净！嫉妒她的心像水晶一样透明！”
“嫉妒她……她那么小……却知道保护别人！所以……所以他们用最肮脏……最下贱……最残忍的手段……夺走了她……把她……把她变成了那样……那样……”
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身体蜷缩得更紧，额头抵着冰冷的草地，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我的小米娅……她那么怕疼……被玫瑰花刺扎一下……都会哭好久……扑到我怀里要吹吹……那些人……那些人……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她啊……她该有多疼……多害怕……她在叫妈妈……她一定在叫妈妈……可我……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啊……”
巨大的悲恸和无处宣泄的仇恨，如同最毒的藤蔓，疯狂地绞杀着她残存的理智，她周身原本沉寂的时间魔力不受控制地开始紊乱、沸腾。
银色的微光在她身周疯狂闪烁、明灭，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她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银色星辰，抱着那并不存在的、冰冷的残骸，在绝望的深渊里沉沦。
“我抱着她……抱着那团……冰冷……的东西……”赛琳娜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冲了出去……我要把那个小镇……把那些杂碎……全部……拖进时间的乱流……碾成灰！我要逆转时间……我要回去……我要在她离开前……拦住她……抱住她……死也不放手！”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但下一秒，那火焰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死寂的空洞和茫然。
“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赛琳娜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边的疲惫和绝望，“小镇……一片死寂……像被舔过……那些杂碎……像从未存在过……嫉妒教团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我用尽一切时间回溯……只看到……一片被更高位阶力量……搅动的……混沌迷雾……仇敌……消失了……蒸发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艾娜，那双曾经盛满智慧星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盛满血泪的绝望黑洞，月光映着她惨白如纸、泪痕纵横的脸，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被彻底掏空的幽魂。
“我抱着她……站在废墟一样的街道中央……天……又黑了……”赛琳娜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从此……”
她闭上眼，最后两行滚烫的泪滑过冰冷的脸颊，“那个会笑……会抱着米娅讲故事的赛琳娜……就死了……”
沉重的倾诉终于停止，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赛琳娜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彻底瘫软在古树粗糙的根部，蜷缩着，只剩下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泣，那抽泣声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承载着足以压垮山岳的悲伤。
艾娜早已泪流满面。
赛琳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那代入感如此强烈——如果自己在帮助他人时遭遇不测……维尔和赞恩……该有多痛？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想要温暖这冰冷绝望灵魂的冲动，淹没了她，她再也忍不住，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伸出纤细的手臂，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和笨拙的安慰，轻轻地、试探性地环抱住了赛琳娜冰冷颤抖的腰身。
她把脸颊贴在赛琳娜冰凉的手臂上，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滚落，浸湿了那银灰色的冰冷衣料。
艾娜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赛琳娜……姐姐……小米娅……在天上……肯定也……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痛苦难受的样子……她那么爱你……一定……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这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拥抱和话语，像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彻底击溃了赛琳娜苦苦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米娅——！我的小太阳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悲鸣撕裂了湖畔的寂静！赛琳娜猛地转过身，不再是之前小心翼翼的触碰，而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疯狂地将艾娜那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紧紧地抱进怀里！她的双臂勒得如此之紧，仿佛要将艾娜揉碎，嵌入自己冰冷的骨血之中，去填补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巨大空洞！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艾娜的头发和颈窝，赛琳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悲恸、绝望、悔恨、疯狂的爱与蚀骨的恨，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失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湖畔回荡，连栖息在古树上的夜鸟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