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回到居所时,天已黑透。他没点灯,也没脱鞋,反手把门虚掩上,顺手将酒葫芦搁在床头柜上,还特意往枕头边推了推。
他站在门口静了三息,耳朵微动。
刚才在巷子里那三次震动,一次比一次久,最后一次几乎持续到他拐进外门弟子住的这片小院。那股若有若无的腐味也跟着断了又续,像有人踩着猫步,一截一截地蹭过来。
“真当我这儿是免费试剑台?”他嘀咕一句,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无声滑向屋顶横梁,顺势把身形藏进角落阴影里。
这间屋子不大,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墙角堆着几件换洗衣物。如今床上多了个“人”——其实是他用《太虚步》留下的残影,盖着被子,脑袋歪在枕头上,连呼吸起伏都模模糊糊有那么点意思。
窗外风不大,但窗纸忽然轻轻鼓了一下,像是被人用手指小心顶开。
接着,一道黑影从墙头翻下,落地极轻,几乎没发出声音。那人贴着窗边站定,右手缓缓抽出一柄短剑,剑身泛着暗青色,隐约刻着细密纹路。
江小道眯眼一看,乐了。
“好家伙,连剑都画符?你这是卖符还是卖兵器啊?”
黑衣人没说话,只盯着床上那个“江小道”,眼神阴冷。他左手悄悄摸出一张符纸,指尖一搓,符纸自燃,灰烬飘散在空中,竟形成一圈极淡的波纹,扫过屋内。
江小道心头一动。
这哪是什么普通追踪术,分明是“灵息映照符”,专门用来探测目标气息残留。难怪能一路跟来——估计白天那张被他当众揭穿的“隐身符”,根本就是个信号标记。
“合着我白给你指正错误,你还拿去升级系统?”他心里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见那黑衣人确认床上有人后,握紧短剑,猛然一脚踹开房门,纵身扑上床铺,挥剑就劈!
“咔嚓!”
木板碎裂声炸响,稻草飞溅,被子四散。那一剑砍得狠准,直接把床板劈成两半。
可床上哪还有人?
黑衣人一愣,刚要转身,忽觉背后空气一滞。
江小道早已绕到侧墙,此刻正懒洋洋靠在桌边,手里转着一枚铜钱:“我说老兄,你这一剑下去,工钱得赔八两银子,李厨娘明早肯定找我算账。”
黑衣人猛地回头,兜帽滑落一角,露出半张熟悉的脸。
江小道挑眉:“哟,这不是集市那位‘专业隐身符’供应商吗?怎么,生意不好做到杀人泄愤了?”
符咒摊主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江小道!你当众羞辱我,毁我名声,害我摊子都被收了!你知道那一张符值多少灵石?那是我三天的饭钱!”
“那你该去告官。”江小道耸肩,“再说了,你那符画得跟蚯蚓打架似的,谁信能隐身?我要是不提醒你,买主回头找你退钱,你哭都没地方哭。”
“闭嘴!”摊主怒吼,抬手又要甩符。
江小道眼疾手快,铜枪弹指飞出,正中对方手腕。
“啪!”
符纸落地,瞬间自燃,火光一闪即灭。
“别浪费。”江小道摇头,“你这些符纸都是劣质朱砂混着死老鼠血画的,烧起来呛人。”
摊主却不退,反而狞笑起来:“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拖延时间?你根本不敢暴露实力,怕引来长老注意!”
话音未落,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短剑上。
剑身青光暴涨,周身灵气紊乱,一股阴寒煞气弥漫开来。
江小道眉头一皱:“玩命是吧?”
他不再藏拙,脚下《太虚步》一踏,身影如烟消散,再出现时已在对方身后。掌缘轻切其颈,力道恰到好处,既不让对方晕倒,也不让他挣脱。
“你那张‘隐身符’要是画对了,我或许真看不见你。”他贴着摊主耳边低语,“可惜你连符胆偏左三分这种基础错误都改不了,活该被骗押金。”
摊主浑身僵直,冷汗直流:“你……你怎么知道符胆偏左?那是我师门秘传的变体画法!”
“哦?”江小道松开手,退后一步,“原来不是自学成才,是有师父教的?那你更惨——师父教了个错的,你还当宝贝供着。”
“住口!”摊主暴喝,猛地撕开衣领,胸口赫然贴着一张焦黄符纸,上面血迹斑斑,隐隐浮现九个扭曲符文。
江小道眼神一凝。
那是“噬灵爆”的引子符,以自身精血为引,瞬间爆发三倍战力,代价是丹田尽毁。
“你疯了?”他皱眉,“就为了杀我,把自己炼成废人?”
“风清扬大人许我筑基丹!”摊主双目赤红,“只要取你性命,我就能脱离这卑贱身份!从此不再是街头摆摊的蝼蚁!”
江小道叹了口气:“所以你是他埋在外面的棋子,专用来盯我这种‘可疑分子’?”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摊主怒吼,双手结印,体内灵气疯狂涌动。
屋内温度骤降,黑雾升腾,那柄短剑嗡鸣震颤,眼看就要引爆。
江小道却早有准备,心念一动,签到所得的“灵力护甲”瞬间激活,一层淡金色光膜贴体浮现,连发丝都不曾乱。
“轰!”
黑雾炸开,冲击波撞上墙壁,砖石崩裂,桌椅掀翻。
摊主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可能挡得住?!”
“因为你太老实。”江小道拍拍袖子,“别人放禁术,好歹喊个招式名烘托气氛,你一声不吭就开打,我能不知道你要拼命?”
他话音未落,右拳已出。
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不带任何花哨,正中摊主丹田。
“噗!”
摊主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江小道走过去,蹲下身,拎起他衣领:“风清扬给你一颗筑基丹,就让你豁出命来?他到底图什么?通天阁?飘香院?还是……我这个杂役身上有啥秘密?”
摊主嘴角溢血,冷笑不止:“你……你以为这只是开始?他已布下九重杀局……你逃不掉的……”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江小道松手,任其瘫在地上。他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拳面,嘀咕:“每次打完人都这么脏,下次得戴手套。”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
外面夜色沉沉,远处巡夜弟子举着火把走过,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里只剩昏迷的刺客和他自己。
酒葫芦静静躺在床头,表面微微发热。
他伸手摸了摸葫芦,忽然察觉不对。
这热度……不是来自系统空间,而是外部接触留下的余温。
就像有人不久前碰过它,还试图打开。
江小道眼神一沉,低头看向摊主掉落的那只短剑。
剑柄末端,有个极小的凹槽,形状奇特,恰好能卡进酒葫芦底部的凸起纹路。
他眯起眼,把葫芦倒过来对照。
严丝合缝。
“感情你不是冲我来的。”他低声笑了,“你是冲它来的——风清扬知道这玩意儿不简单?”
他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火光透过门缝洒进来,映出两三个人影轮廓。
有人高声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执法堂的!开门接受检查!”
江小道没动。
他站在窗前,望着地上昏死的刺客,指尖轻轻敲了敲酒葫芦。
屋外风穿堂而过,吹熄了最后一缕残存的黑烟。
桌上那枚被他弹飞的铜钱,边缘微微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