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蹲在山门口的石阶上，拿块破布慢悠悠地擦那把银光灵剑。王二狗抱着灵猪从拐角冲出来，鞋底带起一溜尘土，人还没站稳就嚷：“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半个时辰，猪都饿得啃我袖子了！”
“急啥。”江小道头也不抬，“我又没说几点到，只说了‘午时’。现在太阳还在头顶晃着，离‘午时三刻’还差十七分钟。”
“你还真掐着算？”王二狗翻白眼。
“那是，守信是美德，守时是修养，拖沓是艺术。”他收起布，把剑往背后一插，拍拍手站起来，“走吧，先去集市转一圈，再吃午饭。”
两人顺着青石路往下走，两旁摊位陆续摆开。卖符的、卖丹的、卖灵食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几个外门弟子蹲在角落赌灵石，甩出的铜板叮当乱跳。
路过一个符咒摊时，江小道脚步顿了一下。
摊主是个瘦脸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正低头往黄纸上面描朱砂。几张贴好的符纸挂在竹竿上，随风轻晃，写着“隐身”“轻身”“避雷”之类的字。
江小道盯着那几张符看了两秒，心里默念一声：签到。
眼前一闪，一行字浮了出来——【今日签到成功，获得“符咒破解术”（Lv.1）】。
他眨了眨眼，再看那些符纸，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起来。灵气走向、笔画顺序、符胆位置，全都像被点亮了一样，自动拆解成他能理解的结构。
“哟。”他低笑一声，“这‘隐身符’画反了，灵流是往外散的，谁贴上去谁像灯笼一样亮。”
他顺手从摊上拿起一张，翻来覆去看了看。
摊主立刻抬头，堆起笑：“这位师弟好眼力，这可是我亲手绘制的高阶隐身符，只需三滴精血激活，能藏形匿气半个时辰，市集价只要五十灵石。”
“五十？”江小道挑眉，“你不如直接抢。”
“不贵不贵，市面上同款至少八十。”摊主说得飞快，“而且我这符加了隐息阵纹，连神识扫过都发现不了。”
江小道没接话，指尖在符纸上轻轻一划，顺着其中一道主纹描了一遍，然后抬眼：“你这符胆偏了三分，第三笔逆锋起势错了方向，朱砂里还掺了铁粉压重量——你是怕人看出来太轻，所以故意增重让人觉得实在？”
摊主笑容僵住：“你……懂符？”
“不懂。”江小道把符纸扔回去，“但我昨天在厨房灶台前签了个到，今早醒来就会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一把拽住还在盯糖炒栗子摊的王二狗：“走了，再看眼珠子要粘在锅上了。”
王二狗踉跄两步，回头喊：“那我能不能买一包再走？”
“不能。”江小道拖着他往前走，“你上回买的栗子壳卡了三天牙缝，吃饭说话都漏风。”
“那都过去啦！”王二狗挣扎，“而且那老板说了，新一批加了灵蜂蜜，咬一口满嘴爆香——”
“爆香？我看是爆牙。”江小道冷笑，“前天张三吃了口灵枣糕，结果里面埋了颗铁钉，现在见甜食就哆嗦。”
王二狗缩了缩脖子，抱紧灵猪，小声嘀咕：“那你请客的地方总该靠谱吧？飘香院……听说菜式花样多，还能听曲儿？”
“听曲儿是假，听账房先生念叨你欠了多少灵石才是真。”江小道哼了一声，“不过今天我心情好，不差这几个钱。”
他们穿过两条窄巷，前方一座两层木楼渐渐显出轮廓。檐下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写着“飘香院”三个大字，底下还雕了朵莲花，看着挺雅，实则门帘后头常年坐着一群赊账不还的穷修士。
刚走到门口，江小道忽然停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百步外那个符咒摊上。摊主正低头收拾东西，动作看似寻常，但手指在收最后一张符时，停顿了一瞬，像是悄悄做了个封印手势。
江小道眯了眯眼，没吭声。
王二狗察觉他不动，也跟着扭头：“咋了？后面有鬼追？”
“比鬼麻烦。”江小道收回视线，“一个卖假符的，眼神比刀子还利，偏偏手艺烂得像狗啃过。”
“你要不要回去揭发他？”
“揭发？”江小道嗤笑，“他卖的是五十灵石的烂货，又不是毒药。执法堂才懒得管这种小事。再说了……”他拍了拍腰间酒葫芦，“我今天已经赚到了，何必多事。”
王二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刚才为啥看得那么认真？”
“闲着也是闲着。”江小道咧嘴一笑，“再说，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拿这种反向符往我身上贴？提前认个脸，不吃亏。”
他说着迈步上前，一脚跨过门槛。
飘香院内不算热闹，几张桌子零星坐了几人，都在低头扒饭。靠窗有个老修士边吃面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差点把鼻子栽进汤碗里。
江小道熟门熟路往二楼走，楼梯吱呀作响。
“二楼清净。”他边走边说，“上次我在这儿吃碗素面，结果隔壁桌两个内门弟子聊怎么偷长老的炼丹笔记，我一边吸溜一边记，回头全写进留影石卖了。”
王二狗瞪大眼：“你也干这事儿？”
“信息无罪，买卖自由。”江小道理直气壮，“再说了，他们要是不想被人听去，干嘛在饭馆大声嚷嚷？”
二楼角落有张空桌，江小道坐下，顺手把背后的剑靠在墙边。王二狗刚要把灵猪塞进桌底，那猪突然扭身一挣，前蹄蹬地，硬是不肯进去。
“咋了？”王二狗使劲推。
江小道瞥了一眼：“它闻到血腥味了。”
“啊？”王二狗愣住，“哪来的血腥味？”
“楼下后厨。”江小道耸耸肩，“前几天有个家伙欠账不还，被掌柜的请去‘谈心’，据说出来时裤子都是湿的。那地方杀过不少‘赖账修士’，灵猪鼻子灵，不愿待那儿。”
王二狗吓得赶紧搂紧猪：“那你为啥还来？”
“因为他们的红烧灵鸭确实好吃。”江小道招手叫来伙计，“来只整鸭，半坛月露酿，再来盘爆浆豆腐包——记得烫一烫，别又炸了人。”
伙计记下，转身要走。
江小道忽然伸手拦住：“等等。”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掌柜的呢？”
伙计一顿：“在后头算账。”
“让他出来一趟。”
“这……掌柜的不见客的。”
江小道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在桌上轻轻一磕。玉牌泛起微光，映出一朵残缺的云纹。
伙计脸色变了变，低头哈腰：“小的这就去请。”
王二狗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啥时候认识掌柜的了？”
“不认识。”江小道收起玉牌，“但这牌子是通天阁初建时发的通行令，凡挂这字号的产业，见牌如见阁主。我只是试试这家是不是真的归我们管。”
王二狗张大嘴：“你还藏着这东西？”
“当然。”江小道懒洋洋靠上椅背，“你以为我天天蹭饭凭的是脸？那得是有后台撑腰，才能吃得理直气壮。”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灰衫的中年男子匆匆上楼，脸上带着几分谨慎。
江小道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起身，只是用筷子尖点了点桌面：“张算盘不在？”
“阁主明鉴。”灰衫男子拱手，“张先生昨夜被岑姑娘用幻术引去挖矿，至今未归。”
江小道嘴角一抽：“那丫头又乱来。”
他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今天这顿算公账。”
灰衫男子松口气，连忙退下。
王二狗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咱们真能在这家白吃？”
“不是白吃。”江小道纠正，“是‘记账’。性质完全不同。”
门外忽有一阵风卷过，吹得窗纸啪啪作响。
江小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然皱眉。
茶水表面，一圈涟漪缓缓扩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扰动。而他的酒葫芦，也在同一瞬间轻轻震了一下。
他放下杯子，低声说了句：“今天签到，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