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往南的临河镇藏在两排老柳树间,镇口的粮站是用旧戏台改的,戏台前的石柱子裂着道缝,上面还留着去年晒粮时绑麻绳的痕迹。粮站里堆着三囤新收的粟米,囤顶盖着晒得发白的苇席,风一吹,席子下漏出的粟米粒滚在地上,引来几只啄食的鸡——是镇里李老爹家的,他每天都带着孙女丫丫来粮站帮忙,鸡也跟着蹭粮吃。
乔郓蹲在粮囤边,指尖捏起粒粟米,米壳上还沾着点新鲜的土,是三天前从镇外的田里收的。“这粮得好好守着,”他对身边的李老爹说,“密州城的粮大部分从各乡镇调过去,要是这里的粮没了,城里就得断顿。”
李老爹的手里攥着把断了齿的木耙,耙柄是用柳树枝做的,磨得光滑。他往粮站门口望了望,眉头皱着:“乔主事,俺总觉得不对劲,今早来送粮的几个‘农户’,看着不像种庄稼的——穿的布衫是新的,手上连点老茧都没有,问他们种的粟田在哪,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丫丫抱着个藤编的小筐,筐里装着刚捡的粟米粒,她凑过来,小声说:“乔叔叔,俺还看到他们兜里露着个黑布角,跟上次在密州城看到的梁山人兜里的一样!”小姑娘的辫子上系着根红绳,是苏婉上次给她编的,说话时红绳跟着晃。
铁牛扛着根粗木杠走过来,杠头沾着点粮囤的苇席屑。“俺去镇外的粟田看了,”他嗓门大,震得粮囤上的粟米簌簌掉,“田里的粟杆都还没割完,哪来的新粮送?那几个‘农户’肯定有问题!”
周壮跟着点头,他手里拿着个刚从“农户”送的粮袋上扯的布角:“这布是染坊新染的,农户家的布都是自己织的,颜色没这么匀,而且袋底缝着个‘梁’字,只是用墨汁盖了,蹭掉点墨就能看见。”他说着,用指甲蹭了蹭布角,果然露出个淡褐色的“梁”字。
王月瑶没闲着,正蹲在粮站角落改工具——把之前的绊马索拆了,用镇上的藤条编了圈小钩子,缠在麻绳上:“这叫‘绊粮索’,要是他们想抢粮,往粮袋下一铺,钩子能勾住袋底,跑都跑不了。”她举着索子给李老爹看,藤条的清香混着麻绳的味道,很清爽。
苏婉则在粮站的偏房里熬药,药罐里飘出艾草和薄荷的香味——不是治伤的,是能让人暂时晕过去的迷药,没毒,只是为了防止冲突时伤人。“要是真遇到梁山的人,就把这药撒在风里,”她对进来送水的丫丫说,“别害怕,这药闻着香,不会 hurt 人。”
正说着,粮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三个穿新布衫的“农户”扛着粮袋走进来,袋口的墨汁还没干,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农户”走路时脚抬得特别高,像是怕沾到地上的粟米。“李老爹,送粮来了!”高个子笑着说,可眼神却往粮囤的方向瞟,没看李老爹。
丫丫突然喊了一声:“你手里的镰刀是反的!”大家都看过去,果然,高个子手里的镰刀刃朝后,根本没法割稻。高个子脸色一变,赶紧把镰刀换了个方向,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兜里的黑布——是个短刀的刀柄。
“别装了!”石勇突然从粮囤后走出来,铁链绕在手腕上,“梁山的人,想抢粮还是想烧粮?”三个“农户”慌了,高个子刚想摸刀,石勇的铁链“咻”地甩出去,缠住了他的手腕,粮袋“啪”地掉在地上,里面根本不是粟米,是些干柴和硫磺。
“俺们是被逼的!”矮个子的“农户”突然跪下来,声音发颤,“梁山的人抓了俺们的家人,说要是不烧了粮囤,就杀了俺们老婆孩子!”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粮囤,打了个叉——是梁山给的指令。
苏婉走过来,把一碗薄荷水递给他:“别慌,先喝口水,慢慢说。”她蹲下来,看着三个“农户”的手,“你们手上有茧,只是不是农具磨的,是做木工的茧——以前是木匠吧?”
高个子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俺们是柳溪村的木匠,梁山的人拆了俺们的木匠铺,逼俺们来抢粮,还说要是办不成,就把俺们村的粮也烧了。”
乔郓接过纸条,看了看:“柳溪村离这不远,对吧?”周壮点头:“大概半个时辰的路,俺去过,村里都是种粟米和编藤筐的农户,很老实。”乔郓对三个“农户”说:“你们要是愿意带我们去柳溪村,帮你们救家人,就跟我们走;要是想跑,现在就可以,但你们的家人……”
“俺们带你们去!”高个子赶紧站起来,“只要能救俺们的家人,俺们啥都愿意干!”
李老爹突然说:“俺也去!柳溪村的王老爹是俺的老伙计,俺去能帮着说话,免得他们误会。”丫丫也拉着乔郓的衣角:“乔叔叔,俺也去,俺会编藤筐,能帮着给村里的小朋友送筐子,让他们别害怕。”
乔郓点头,安排了人手:铁牛和李老爹留在粮站,守着粟米;王月瑶带着两个农户,把绊粮索铺在粮站周围,防止还有梁山的人来;他自己带着石勇、周壮、苏婉、丫丫,还有三个木匠,往柳溪村走。
路上,苏婉给三个木匠涂了点药膏——他们的手腕被梁山的人绑过,有勒痕。“这药膏能消痕,”她说,“等救了你们的家人,再给你们熬点补身子的汤。”高个子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谢谢。
柳溪村的村口围着几个梁山的喽啰,手里拿着短刀,正往村里搬粮袋。“就是他们!”矮个子的木匠小声说,“抓俺们家人的就是这些人!”石勇刚想冲上去,周壮拉住他:“别硬来,村里有小孩,别伤着人。”
苏婉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是薄荷迷药,她往风里撒了点,药味顺着风飘向喽啰们。没过多久,喽啰们就开始打哈欠,有的还倒在了地上。“快!”乔郓喊了一声,大家冲上去,把没晕倒的喽啰绑了起来。
村里的农户们看到救兵来了,都围了过来,王老爹握着李老爹的手,激动得哭了:“老李,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丫丫则抱着藤筐,给村里的小朋友送小筐子:“这个给你,能装粟米粒。”
三个木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抱着老婆孩子,哭得稀里哗啦。高个子的老婆还抱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孩子看到爹,伸手抓着他的衣角,咯咯地笑。
等大家把梁山的喽啰押走,村里的农户们杀了只鸡,煮了粟米粥,招待乔郓他们。王老爹端着碗粥,递给乔郓:“乔主事,谢谢你们,要是没你们,俺们村的粮就被烧了,家人也活不成了。”
乔郓接过粥,喝了一口,甜甜的,是加了枣泥的。“不用谢,”他说,“咱们都是农户,就该互相帮忙,以后要是再遇到梁山的人,就往密州城或者临河镇报信,咱们一起守。”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家才回临河镇。粮站里,铁牛和王月瑶已经把粟米重新晒了一遍,苇席上的粟米粒亮晶晶的,像撒了层碎金子。丫丫抱着李老爹的手,蹦蹦跳跳地说:“爷爷,今天俺给柳溪村的小朋友送筐子了,他们都跟俺玩!”
苏婉则在偏房里熬新的药膏,准备明天送到柳溪村,给村里受伤的农户用。王月瑶坐在她旁边,改着新的绊粮索:“下次再遇到抢粮的,咱们就用这个,勾住他们的粮袋,让他们跑都跑不了。”
石勇靠在粮囤边,看着远处的夕阳,手里握着个刚从村里带的粟饼,咬了一口,很香。周壮走过来,递给她一碗水:“明天咱们去哪个村?听说南边的清溪村也有梁山的人在晃。”
乔郓看着粮站里忙碌的人们,心里暖得很——从密州城到临河镇,再到柳溪村,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农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家园。他对周壮说:“明天去清溪村,不管是哪个村,咱们都得让他们安稳过日子。”
夕阳把粮站的影子拉得很长,柳树枝在风中晃着,粟米的香味飘在镇里,很安稳。丫丫坐在粮囤边,编着藤筐,嘴里哼着村里学的儿歌,声音软软的,混着风的声音,格外好听。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各自忙着手里的活,有的收拾粮袋,有的整理工具,有的给彼此递水。乔郓知道,梁山的人可能还会来,还有很多村子需要他们去帮忙,但只要大家一起,像现在这样同心协力,就没有守不住的粮,没有护不了的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