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探与摊牌
古老头端着药碗进入东厢房后，院子里便只剩下陈笑宝一人。那股在胡同口感受到的、如芒在背的窥视感虽已消失，但留下的不安却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他的心头，越收越紧。
他强迫自己冷静，走到院中石凳坐下，大脑飞速运转，将今日在外打探到的所有信息与古老头的异常之处一一对应，试图理清脉络。
“济世堂”赵东家与西南神秘客商往来、高价悬赏阴属性灵物；镇上出现打探他们行踪的生面孔；云雾山深处的邪异事件与袭击他们的“操偶邪阵”如出一辙；还有古老头身上那与紫檀木盒相似的“凉凉的味道”，以及他高深莫测的医术和对明月心背后刺青的了然……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古老头，这位他们目前唯一的依靠，恐怕与那神秘的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救治明月心，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是为了她背后的刺青？还是为了他们手中的紫檀木盒？
陈笑宝不敢再想下去。若真如此，他们此刻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座寂静的院落。必须弄清楚古老头的底细！必须在敌人发动之前，掌握主动权！
是夜，月黑风高，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星月，药王镇陷入了沉睡，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夜的深沉。百草堂内一片漆黑，唯有东厢房还透着一丝微弱的光，那是明月心床头的油灯，她伤势未愈，需要些许光亮。
陈笑宝和衣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呼吸均匀，仿佛已然熟睡，但耳朵却如同最警觉的猎犬，捕捉着院中的任何一丝动静。李逍遥在他身旁睡得正沉，发出轻微的鼾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子时过半。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开门声，从正房方向传来！
陈笑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如同一缕青烟般贴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
借着东厢房透出的微弱余光，他看到一个模糊瘦削的身影，正是古老头！他并未提灯，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院门，侧身闪了出去，随即又轻轻将门虚掩上。
他要去哪里？在这深更半夜？
陈笑宝不再犹豫，轻轻推开窗户，身形敏捷地翻了出去，落地无声。他猫着腰，借着院中阴影的掩护，迅速潜到院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闪身跟了出去。
胡同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陈笑宝运起明月心所教的粗浅步法，将气息收敛到极致，目光如同鹰隼般在黑暗中搜索。很快，他便捕捉到前方不远处，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佝偻身影，正以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轻快步伐，朝着镇子西北方向快速移动。
陈笑宝不敢跟得太近，远远辍着。古老头显然对镇上的路径极为熟悉，专挑那些最偏僻、最黑暗的小巷穿行，七拐八绕，最终竟来到了镇子边缘，靠近云雾山脚下的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前。
土地庙早已破败不堪，断壁残垣，在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古老头在庙门前停下脚步，警惕地回头张望了一番。陈笑宝连忙将身体紧紧贴在一堵残墙之后，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确认无人跟踪后，古老头这才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闪入了破庙之中。
陈笑宝心中惊疑不定。这古老头深夜来此荒废之地，究竟意欲何为？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也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破庙，找了一处墙体裂缝，小心翼翼地朝内窥视。
破庙内部更是残破，神像倒塌，蛛网遍布。然而，在庙堂中央的空地上，却站着另一个身影！
那人同样穿着一身深色衣物，背对着陈笑宝的方向，身形似乎比古老头要高大一些。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样貌。
古老头走到那人身后约莫三步远处停下，并未行礼，只是用一种极其低沉、与平日沙哑嗓音略有不同的语调开口道：“东西带来了？”
那高大身影没有回头，只是将一个巴掌大小的、似乎是用黑布包裹的物件，反手递了过来。古老头伸手接过，迅速塞入怀中。
“情况如何？”高大身影问道，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人在我处，伤重，正在救治。”古老头言简意赅，“‘圣印’确有异动，在自发吸纳‘阴煞’，延缓了毒性，但也使得拔毒更为棘手。”
圣印？是指明月心背后的刺青吗？陈笑宝心中巨震！
“务必保住她的性命，‘圣印’不容有失。”高大身影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件‘钥匙’和‘容器’，是否也在？”
“钥匙”（指紫檀木盒？）和“容器”（指李逍遥？）！他们果然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来！
古老头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钥匙’气息能感知到，应在他们身上。‘容器’……状态特殊，灵觉过人，但心智蒙尘，尚无法确定其是否为真。”
“盯紧他们。”高大身影冷声道，“‘圣教’重启在即，不容任何差错。‘济世堂’那边，会配合你切断所有外来援助，将他们牢牢困在此地。待‘圣使’抵达，再行定夺。”
“明白。”古老头应道。
那高大身影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破庙另一侧的阴影中，速度快得惊人。
古老头站在原地，并未立刻离开。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个黑布包裹，在手中摩挲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最终又将其收起。他站在原地，抬头望着破庙屋顶的窟窿外那漆黑如墨的夜空，久久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躲在墙外的陈笑宝，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窖！
古老头果然是对方的人！而且听其对话，他们在对方组织中的地位似乎不低，称之为“圣教”！他们救治明月心，是为了她背后的“圣印”！他们滞留在此，是为了等待所谓的“圣使”前来，夺取“钥匙”和“容器”！
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他们自以为找到了避风港，却原来是自投罗网！
强烈的愤怒、后怕与被欺骗的耻辱感，如同岩浆般在陈笑宝胸中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暴露！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古老头才仿佛从沉思中回过神，再次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这才转身，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破庙。
陈笑宝没有立刻跟上，他依旧潜伏在暗处，直到确认古老头已经走远，并且周围再无其他动静后，才如同虚脱般，缓缓滑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夜风吹过破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陈笑宝靠在冰冷的残墙上，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恐惧过后，一种极致的冷静反而逐渐占据上风。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古老头目前还需要明月心活着，需要“圣印”稳定，所以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对方似乎对逍遥的“容器”身份尚有疑虑，这也给了他们周旋的空间。
现在，敌明我暗（对方以为他们不知情），这是他们唯一的优势！
他必须立刻回去，将这一切告诉明月心！必须在她下次接受治疗前，让她知晓古老头的真面目！他们需要制定新的计划，要么想办法在“圣使”到来前逃离，要么……就将计就计，利用古老头，反制对方！
陈笑宝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他站起身，再次确认四周安全后，沿着来时的路径，如同最谨慎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返回了百草堂。
他小心翼翼地翻窗回到西厢房，李逍遥依旧在熟睡。他走到床边，看着逍遥纯真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逍遥和明月心落入那群邪魔外道之手！
他坐在床边，等待着天明。他知道，当第一缕曙光降临之时，他与明月心，将面临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摊牌与抉择。
而药王镇的天空，依旧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着，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