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缝隙中那声低语尚未散去,叶寒已将源气凝于右臂,沙魂剑半寸出鞘。黑碑紧贴胸口,热流如脉搏般跳动,与左臂王纹的震颤同步。他未动,目光锁定鬼面首领——方才幻象虽破,但对方气息未变,反而愈发沉凝,仿佛一具早已准备就绪的杀器。
鬼面首领缓缓抬手,掌心朝上,动作与之前一致。可这一次,五指猛然收拢。
轰!
右手瞬间膨胀,血肉翻卷,化作一只丈长巨爪,通体赤红如浸透鲜血,指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幽冥煞气自爪尖喷涌,形成螺旋状气流直扑叶寒面门。石门在这股冲击下轰然震颤,表面骨纹寸寸崩裂,碎石如箭矢激射四方。
叶寒足尖一点,向后滑退三尺,右肩撞上身后断裂的符文凸起。剧痛传来,但他未闪未避,左手死死按住黑碑。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打湿了衣襟,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死死盯着那攻势汹汹的巨爪。碑体骤然滚烫,一道凝练的沙系洪流自碑面喷涌而出,如巨蟒缠绕巨爪手腕。沙流所过之处,幽冥煞气嘶鸣消融,巨爪攻势为之一滞。
半息迟缓,便是生死之差。
叶寒借势腾空,右臂灌注全部源气,经脉如被烈火灼烧。沙魂剑自背后疾射而出,剑锋划破夜空,带起一道银灰色轨迹。血冥子化身欲侧身闪避,却被沙流锁住肩胛,动作迟滞刹那。剑尖精准贯穿其额头正中,穿透青铜鬼面,直没至柄。
“你……”
鬼面碎裂,露出一张与血冥子一模一样的脸——苍老、干枯,右眼嵌着琉璃单片镜,镜面焦黑龟裂。可这面容并未持续,皮肤迅速干瘪塌陷,如同风化的泥土层层剥落。
叶寒未撤剑,反而催动黑碑。
无声吞噬启动。精魄离体瞬间便被抽入碑中,连一丝残影都未留下。那具身躯在剑下剧烈抽搐,最终化作一具灰白干尸,从石门顶端坠落,砸入下方沙地,激起一圈尘雾。
然而,就在尸体触地前一刻,整具躯体猛然炸开!
血雾四溅,如暴雨泼洒,其中一道细若发丝的血线疾射叶寒衣襟,直扑心口。黑碑提前预警,碑面第七裂痕一闪,一道微不可察的吸力扩散而出,血线在距离皮肤半寸处扭曲、倒卷,被吸入碑内。
其余血雾尚未落地,已被叶寒右掌凝沙成盾尽数拦截。沙盾瞬息风化,化作粉末随风飘散。他立于石门顶端,呼吸平稳,眼神冷峻,嘴角微微下压,仍未放松戒备。此时的他,心中既有战胜强敌的冷静,又有对门后未知的隐隐担忧,多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黑碑内部能量流转加快,碑面浮现出一幅模糊地图轮廓,东侧一点红芒微弱闪烁,与“东”字残音隐隐呼应。与此同时,怀中残页布料停止发烫,“叶”字符号静止不动,似完成某种感应闭环。
叶寒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抬眸望向东侧天际。
地平线被荒漠尽头的暗红色云层遮蔽,不见日光,唯有风沙掠过石门缝隙,发出低沉呜咽。他未动,也未言,仅将沙魂剑缓缓收回背后剑鞘。剑柄沾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片刻后,他右手轻抚黑碑,感知碑内新吞之力正在融合。体内源气如潺潺溪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所到之处,带来丝丝暖意,仿佛在抚平战斗留下的创伤。那新吞之力如同神秘的能量精灵,在经脉间欢快跳跃,与原有源气渐渐融为一体,每一次融合都让他的力量增强一分。体内沙核旋转渐趋稳定,通神三重的修为壁垒正在悄然加固。
他并未急于离开。
石门仍在震动,内部低语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隐秘的波动——像是某种存在正在苏醒,又像是封印深处传来的心跳。黑碑对此并无排斥,反而有轻微共鸣,似乎门内之物与其同源。
叶寒左臂王纹再度发热,不再是预警,而是牵引。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对准石门裂缝。源气外放,试探性探入。刹那间,一股强大吸力自门内传出,几乎将他拉入其中。他双足钉入石门顶部,肌肉绷紧,硬生生抗衡这股力量。三息之后,吸力骤停,门缝幽冥气重新凝缩成锁链状,缠绕七圈,恢复封印状态。
他收回手,指尖残留一丝冰冷触感。
不是邪力,也不是魂魄,而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意志烙印——与巨神残骸同源,却又更加完整。它曾呼唤他,现在却沉默了。
叶寒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瞳孔深处已有金沙流转。那金沙如同燃烧的火焰,透露出他内心此刻的澎湃与思索,似要将这复杂局势看透。
他已明白血冥子化身为何驻守此处。此人并非单纯看守石门,而是作为媒介,定期向门内注入幽冥煞气,维持某种仪式运转。而那句“下一个化身,在东……”未必是误导,极可能是真实线索。东海方向,正是当年龙宫所在海域,也是灵虚子残魂最后现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黑碑对“东”字反应异常。
碑面新纹路勾勒出的门户轮廓,正与地图上那点红芒遥相呼应。两者之间,似有一条无形路径正在生成。
他不再犹豫。
右手按剑,左手贴碑,双腿微曲,蓄势待发。只要再施加一次强攻,便有望彻底击溃石门封印。但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黑碑突然震颤,释放出一道警示波动。
不是危险预警。
而是阻止。
仿佛碑中意识在告诉他:时机未到。
叶寒动作一顿,眉头微皱。这是黑碑首次主动干预他的决策。以往即便面对致命危机,它也只是被动吞噬或提供防御反馈,从未如此明确地制止行动。
他缓缓松开剑柄,目光扫过石门全貌。
倒悬骨纹、黑曜岩材质、九瓣莲封印阵眼……一切细节都在提示此门来历非凡。它不只是通往某个密室或祭坛,更像是连接另一个维度的通道入口。而门内的存在,或许比血冥子更早知晓他的到来。
他忽然想起药尘曾说过的一句话:“有些门,推开之前,得先问清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风沙渐歇,祭坛四周重归寂静。
叶寒站在石门顶端,身影笔直如枪。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再次进攻,只是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什么。周围的风沙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坚定,轻轻绕过他的身体,仿佛在为他让出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只有他的心跳声和远处的风沙声交织在一起。
远处沙丘之上,一枚九瓣莲标记静静躺在沙地,花瓣边缘已被风沙掩埋大半。标记中心,一滴干涸的血迹微微反光。
叶寒的目光未曾移向那里。
他的视线始终锁在东方。